公主朝他看过来。
那本该是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而秦松玉却只看见了麻木和漠然。
“父皇安排就是。”
公主的声音是冷的,和她的眼睛一样冷。
从那日起,公主便跟着他读书练字。课业繁重冗杂,公主的郁郁寡欢,秦松玉看在眼里,但纵使心下怜悯,他却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知晓帝王的用心。
为臣子,当顺承帝意,他能做的,只有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公主,希望她日後能如宋徵所期盼的那样,担得起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
他教了公主将近十年。
这十年里,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成长为肩负重任的秦家家主,也看着公主一步步褪去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华灼目。
只是公主仍旧不爱笑。
对他,对宋徵,公主从来都不会表露出过多的情绪。只一次,李皇後过来看公主练剑,他看见公主快步跑过去,用力扑进李皇後怀里,哭得肩头耸动。
而近日,公主似乎变得越来越爱笑了。
与他说话时,她会不经意地弯起眼睛,亮晶晶的,像落进了璀璨的星子,散着莹莹的光芒。
公主变了。
又或许,这才是公主本就应有的样子。
秦松玉沉默地收好砚台,朝书房外走去。
晏朝正在院子里等着。
宋落疏随秦松玉走过去,对晏朝叮嘱道:“不许偷懒,莫要负了先生的栽培。晚上早些回来。”
“是。”
晏朝应了声,朝她笑了一下,示意让她放心。
宋落疏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松玉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他是有些失落的。那股失落沉甸甸地下坠着,坠得他心口发胀,酸涩窒闷,五味杂陈,可与此同时,他又矛盾地为公主感到高兴。
她不再只是一副麻木的躯壳,任人驱使,任人摆弄。
她有了丰盈的情感,让她得以重新变得鲜活而生动。
——一个她喜欢的人。
*
送走秦松玉和晏朝,宋落疏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看着闲书。
才看了没一会儿,焕公公亲自来了长乐宫,说宋徵叫她去御书房一趟。
“陛下有要事要与殿下商议,所以特地让奴才过来请。”焕公公弯着腰,脸上习惯性地挂着谄媚的笑。
宋落疏简单收拾了一番,便随焕公公往御书房去。快到御书房门口时,宋落疏放慢脚步,随口问了句:“公公可知父皇要与本宫商议何事?”
焕公公打着哈哈道:“公主进去便知。”
说着,便快步上前,挥退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亲自为宋落疏推开门。
宋徵已在等着她了。
宋落疏迈过门槛,提裙跪下,规矩地向宋徵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快起来。”宋徵连忙摆手,示意焕公公,“赐座。”
焕公公立刻搬来软凳。
宋落疏坐下来,一眼便望见了宋徵身後墙壁上挂着她临摹的那幅《百里行春图》。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开口道:“不知父皇叫儿臣过来所为何事?”
宋徵极少叫她来御书房。
宋徵笑笑,“许久未与你说说话了。今日得空,便叫你过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