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老师找你聊完了?】
【夏郁:嗯,聊完了。】
【周鼎:现在在自由活动?】
【夏郁:没,我在跟老师讨论文化节的事情,我得画几幅作品出来,接下来还有的忙。】
【周鼎:好吧,我到上海了,刚放好东西,准备去训练场看看。明天就开始集训,训练的时候没法带手机,所以我训练开始前後都会发消息告诉你。】
【夏郁:好,知道了。】
“你在和谁发消息?”
夏郁擡头看着母亲,把手机收回口袋:“妈,我跟你说下爸的具体情况吧。”
之後几天,只要一谈到周鼎,夏郁就会转移话题。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能搪塞就搪塞,不能搪塞就找借口下楼买东西,即使母亲求他说谎骗骗父亲,他也还是没有点头。
这几天父亲也一直没有彻底清醒。
他是手术後第三天睁眼的,有了意识,但每次都昏昏沉沉,醒来没多久就又睡了。
他每一次醒,夏郁都会躲到门外。
次数多了,就干脆一直坐在了门外,除非母亲叫他,他才会进去。
“要不你先回学校吧,这里有我和你妈就行。”赵佩潆端了杯芝麻糊递给夏郁。
夏郁接过,摇了摇头:“我要不在这守着,他又得不高兴,说我态度不好,说我眼里没他。”
赵佩潆笑了笑:“你还真是了解他。”
夏郁扯了扯嘴角,没说什麽。
“头发该剪了。”
夏郁擡手摸了摸发尾,看了眼道:“我下午去。”
话音刚落,夏母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不停冲夏郁招手:“快快快,你爸醒了,他说要见你。”
“见我?”
夏郁愣了愣,“他……情绪还稳定吗?”
“我看了那个仪器,应该是稳定的。”
夏母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往里拉,“快点快点,不抓紧时间你爸又要睡了。”
夏郁被母亲拉得踉跄着走进病房,一擡头,就跟病床上躺着的父亲对上了视线。
父亲头上仍包着纱布,整个人肉眼可见得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皮肤更皱了,眼睛也一点没了力气,虚弱又苍老,看起来像七八十岁。
夏郁走到病床边:“爸。”
病床上的男人冲他缓缓眨了下眼睛,苍白的嘴唇也动了动。
夏郁会意,俯身贴耳。
“我给你两个选择。”
耳边的声音非常低,用的是气声,语气也淡淡的,不带喜怒。
可就这麽短短几个字,却让夏郁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问:“哪两个选择?”
“正常人,同性恋,你,你选一个。”
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攥紧,夏郁一言不发。
“前者,我们就还跟以前一样。後者,你就别……别再来见我,大家,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一分钱,不会留给你。”
夏远航吸了口气,费力道,“你自己选,选後者,我立马叫律师过来,做遗嘱见证。”
说完,夏远航闭上了眼睛:“去吧,自己想,我给你三天。叫你母亲过来,我饿了。”
夏母就在旁边,闻言立刻拿出了一直温着的鱼汤。
夏郁站直了身,沉默地看着父亲。
他想说点什麽,可看着父亲头上厚厚的纱布和满脸的病容,又什麽都不敢说,生怕父亲又进手术室。
他憋闷极了,胸口闷,脑子也闷。
几次张嘴,又几次闭上,最後他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这次他没有继续在外面坐着,而是去医院对面买了包烟,然後站在医院吸烟区的墙角一根又一根地抽着。
他一边抽,一边做着深呼吸,希望烟可以把胸口的浊气一块带出去。
然而越吸,胸口越闷,越不舒服,到最後他干脆把剩下的烟全部扔进了垃圾桶,然後坐在花坛边仰起头,闭上眼睛。
这里都是来吸烟的人,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愁闷,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哭一边抽。
情绪是会传染的,本来只有他一个在哭,後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夏郁听到了好几个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