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回公司加班,有个文件忘了拿,半道折回来,推门就看到这一幕,魂差点吓没了。
亮得反光的白瓷地板都是碎玻璃渣,不知哪个部位划伤了,鲜艳的血滴滴答答地流。
听到开门声的第一时间郁楚就准备爬起来,那两只划伤的手急於撑地,掌心不偏不倚按在玻璃碴堆里,疼得他立刻缩回手,不敢再乱动。
万幸的是,血淌得多,伤得不严重。
郁楚被扶到沙发上坐着,配合他哥处理膝盖,手掌,以及下巴上的磕伤。
「哥你去忙,我没事。」郁楚搓一搓缠在手指头上的创可贴,贴在了食指关节处,活动起来不灵活,不舒服。
「还没事?」郁言松板着脸不让他动,先拍乾净他身上的玻璃渣,再掖起郁楚的裤腿,膝盖上没见血,也没看到玻璃扎进去,但有一片不小的瘀青。
他顿住手上的动作,看一眼弟弟,「不好好走路,想什麽去了?」
「想裴老师提的问题。」郁楚左手摸一摸右手的创可贴,再摸一摸下巴上的,贴着难受,感觉闷闷的,但他不敢撕……
「他让你带着问题回家?」郁言松皱眉,瞬间就不乐意了。
「不是,是我当时没回答上来的问题。」郁楚不给哥哥反应的时间,接着说:明天没有安排,我还想去裴老师那里。」
他想让裴锦绪帮他分析分析,教授那个拥抱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确认关系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是合理的事吗?
但是…
仅仅一个拥抱,信息依旧简陋,他自问自答道:「算了,再等等。」
一千五不是小数目。
「我给妈发了消息,她估计一会儿就回来。」郁言松看另一条腿没事,松了一口气,在他弟脑门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那根盲杖多好,我精挑细选的,你倒是用一用啊。」
「不要。」郁楚嫌弃得很明显,手缩到了背後,严肃地皱着脸,好像那东西是什麽不可言说的耻辱,语气坚定道:「我不需要盲杖。」
郁楚失明那天起,对盲杖排斥到了极点,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他的必需品,可他不觉得,他宁愿『四处碰壁,也不会』屈尊『碰一下。
郁言松:「在家里可以用,家里没别人。」
「不!」
「好好好,你不。」郁言松把他的手掏回来,手心朝上摆在腿上,「别动,我把地上的碎玻璃收拾一下。」
冉梅花半夜火急火燎从县城娘家回来,郁楚已经睡熟,迷糊间闻到妈妈身上的香味,他最能辨别味道了。
手被握着,兴许是冉梅花不相信大儿子的包扎手法。轻轻拆开重新包一遍。
但郁楚太困,勉强凑脸过去蹭了蹭那只温热的手,重新睡熟。
倒没有再梦到教授,这种感觉不太妙,郁楚生怕记忆转瞬即逝,第二天大早一声不吭打车去了个地方——江边步行公园。
这个步行公园距离A大地博士公寓不远,郁楚扶着一把长柄的黑伞,伞腰身的束带牢牢将伞缠成一根长棍子。
这…比盲杖好接受些。
他还不敢直接去博士楼,只能隔着一条江,坐在步行公园的长椅上,热得泛粉的脸朝着博士楼的方向愣神。
那个拥抱如果出现在他们没在一起之前,那麽,相关的记忆应该是教授好的方面。
这会是裴老师想知道的方面吗?
或许,或许嗅到博士楼的味道,郁楚能够想起更多的陈年。
但是走过去,靠近博士公寓楼,郁楚需要提前酝酿勇气,酝酿时间待定。
他对这个已忘却的教授,有一种条件反射的厌恶。
心理学上说,是经历感情创伤,个体发展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通过遗忘来避免再次经历与创伤相关的情感痛苦。。。
还有一个更贴切地解释』定向遗忘『,大脑发出的』遗忘『指令引起的记忆内容受损现象。当个体经历痛苦阶段,并潜意识里抗拒回忆过去时,可能会逐渐真正忘记这些记忆。
人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很会保护自己。
「郁楚?」
三米左右的距离传来一道男声,郁楚耳朵悄悄一竖,这声音不用猜,他直接肯定是裴锦绪的声音。
真的耳熟,他不能确定产生这种熟悉感的原因是好听,还是真的大众,他在别的地方听到过。
裴锦绪出声的气息有一点急,像是跑着步忽然停下来,很着急地抢夺空气,而且空气里有一股裴老师的味道,跟那股薰香一样令人感到亲切舒适。
「裴老师?」
郁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一张白净的脸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满是创可贴的手指头怎麽摆都不对,他不想被看到,更不想被裴锦绪一直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