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白颇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离去,半晌後才哑然失笑。这麽多年,汀枫就像一个小孩一样跟在他身边,说是他的小厮,其实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如今腼腆的少年不仅有人喜欢,也知道了“兄弟义气”,看来,他是真的长大了。
乌走兔飞,晚月晨光,转眼便到第四天……
一大早,静安侯府外就陆续停了好些马车,案发当日所有的公子及小厮果然都被付成元叫了回来,知道的说是查案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林侯爷又择婿了。
而付成元今日正好当职,带着一队神威军围在静安侯府外,美其名曰“护卫”各位公子周全,实则董卓进京——不怀好意。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相府护卫和京都府刑快,浩浩荡荡站了半条街。
衆公子看见如此阵仗,一个一个脸色难看丶惶惶不已。待要进门,付成元又让士兵对他们一一搜身,凡武器纸张一律不许带入,以防有人暗自通报消息。衆人不敢反抗,唯恐遭到怀疑,只得依从,如赴鬼门关。
外面如此紧张情形,慕景白在《入梦轩》亦不松懈,穿戴整齐,喝过药後,又叮嘱汀枫,无论发生什麽,切不可慌乱。收拾停当出来,门口整整齐齐站了四个护卫,正是汀枫新交的“大哥”:贵春丶王忠心丶陈布丶王二虎四人。
贵春抱拳道:“慕公子,我家大少爷已至前厅,请公子即时前往。”
慕景白点了点头,随他们前往《百月堂》。
原来,林峻生恐今日出什麽变故,便让他们时时保护慕景白。
不多时,几人来到堂外,还未进门,林峻就走了过来,皱眉道:“慕兄弟,今日来的人不少,你可有把握。”
慕景白道:“把握不定,只凭天意,林大哥见机行事即可。”
林峻又问:“那花名册你看了吗,可有端倪?”
慕景白点了点头,和林峻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院中站了一堆公子俊少,都是脸熟面孔。这些人见他们来,不由自主退开几步,让开一条道,脸上也显得恭敬很多,甚至拱手问好,丝毫不似三天前那“满口责骂丶指指点点”的态度。
慕景白还有些诧异,他们之前一直骂他是凶手来着,今天怎麽这麽客气?看样子,是孟摺之死叫他们清醒了不少。
想着,打量了衆人一圈,问林峻:“林大哥,今日顺郡王来了吗?”
“他来不了,正在禁足。”
林峻话音未落,就听身後一声“慕大哥”,只见一个月色身影从身旁轻盈闪出,凌波玉步,笑如春风,出现在眼前,竟是林清秋。
慕景白不由呆了一下,即便他已知道林清秋和李心梦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尽力让自己心如静湖。可是,冷不防看到这丫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在心中掠起阵阵波澜。
“小姐,您慢点儿。”一旁沐雪说着,上前向林峻和慕景白行了一礼,又暗暗偷看了汀枫一眼。
林峻见林清秋也来了,忙提醒道:“妹妹,一会人多杂乱,你就呆在屋里别出来。”
“知道了。”林清秋说罢,笑向慕景白道:“慕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证明自己,抓出凶手!”
“多谢林小姐。”
慕景白干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并没有看见林清秋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衆公子却是喜出望外,纷纷上前和林清秋打招呼,林清秋也回应似地笑了笑。她的出现,算是一扫大家刚才肃静惶然的心情,也让这紧张的感觉淡去不少。
就在这时,突听堂上高喊一声:“付丞相丶林侯爷到!”
三人擡头看去,但见内堂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头戴官帽丶身穿紫袍,面目威严丶目光如灼,在凉都家喻户晓,无人不识,不是别人,正是大凉「丞相」付姚;另一个,穿着一身麒麟长袍,脚踏黑锦云锻朝靴,气宇堂堂丶儒雅有方,正是「静安侯」林槐。
“相爷请。”
“侯爷请。”二人相互相请,走出堂前。
“见过相爷丶林侯爷!”衆公子忙规规矩矩站定,齐齐拱手作礼。
“免。”付姚说了一声,下人们立将太师椅摆上,请二人并坐上首。
接着,又听下人高声道:“「京都府尹」上官大人到,「太常少卿」孟大人到,付副统领到!”
话音刚落,便见内堂又走出三人来。
头一个鼠相脸孔,鲇鱼胡须,三角小眼,薄唇细齿,不消说,上官赋是也;第二个身着官服,四十上下,大凡长相,面色憔悴,满脸哀色,应该就是孟三公子的父亲孟祭;最後一人走出来,衆公子都不由微微哆嗦了一下,有些胆小的还悄悄退了半步,此人虎背熊腰丶目光狠厉,武将衣饰,杀气满身,正是「南军副统领」付成元。
三人分左右落座其下,衆公子照旧拱手作揖,这“文臣武将”的场面,不禁令人幻以“上朝”之错觉。
管家又让人一一上茶来,堂内一时鸦雀无声。
付成元冷冷扫了一眼堂前衆人,看见慕景白,大声道:“喂,姓慕的,人已聚齐,各位大人也都到了,今天这儿就是公堂,我倒要看看,这个凶案,你要如何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