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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花,牡丹花,哥哥的心里乐开了花,妹妹你几时来我家,来丶我丶家。”此夜此时,春景阁的小轩窗後,一个少年正在烛光下晃来晃去,口里唱着熟悉的小曲儿。
“慕景白,慕景白呢?”少年正唱得起劲,突听外面传来隐约的喊声,吓得几个纵步跳到床上,将被子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长廊里,身穿月白云纹长袍丶腰悬迎月银牌的慕涟,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握着拳头,正大步流星朝慕景白的房间走来,“慕景白呢,他在不在屋里。”
“在,在,我守了一天,公子很听话,一直都没有出去。庄主,您千万不要动气,孩子嘛,没有这个必要。公子不就是一时兴起,买了一些花嘛,就凭咱们家的身份,几千两也不是什麽大事,从前那些打坏了人家的东西,一赔赔上万的,您不也没说什麽?”跟在慕涟身後的,是披着一件黑色披风丶一脸大胡子的陆守。
慕涟冷笑道:“这小子定是疯了,叫全城的花农给他送花,好的坏的一大片,都堆了到我的房间,要不是本庄主拦住小二来问,还不知道他干了这个营生。这也罢了,才禁足一天,又不是要他的命,他就不高兴了,面也不见,饭也不吃,这不是成心要和我斗气吗?”
“哎呀,公子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您又何苦跟他一般计较。”
“阿守,你别管,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陆守忙道:“庄主,您动气可以,可千万别动手啊,况且我还听说公子病了……”
“病了?”慕涟的脚步骤然一顿,满腔愤怒顿时化成担心,忙问:“怎麽回事,什麽病?”
“呃,说是什麽‘相思病’。”
“相思病?”
“对,好像病得也不算太重,就是浑身无力,不想吃饭。”
慕涟听到这里,脸上的担心立即消失不见,皱眉盯着陆守看了半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指着他道:“阿守,也就你——才信他这种鬼话!”说罢冷哼一声,脚步更快了。
陆守知道这一招没有用,忙又道:“我觉得,公子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好歹听他解释解释。庄主,庄主!”
正说着,他们就走到了慕景白的房门口。只见屋门顶上挂着一方青边匾额,上面写着“杏花春雨”四个字,两扇开合的门庭左右,几十盆梅花高的高丶矮的矮,开的开丶败的败,一路延伸到两边耳房的绿棱窗下,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看看,这还用解释?屋里还不一定什麽鬼样子。”
陆守见庄主这般动气,慌忙抢上前,“咚咚咚”敲起门来。敲了半天,不听动静,又对着房门大喊:“公子,公子,庄主来了,快开门吧。”
“你这样叫,他岂会开门?”慕涟说着,“哐”一声,直接一脚破门,拂袖而入。
陆守脸色一变,生恐闹出什麽事来,连忙跟进去。
不想一进门,当头就被一束花枝打中了眉心,擡眼一看,原来,这门里也不知几时多出了两排梨木书架,架子两米多高,上下分成几十个格子,格子上摆放的即不是书丶也不是画,而是一盆盆枝叶茂盛丶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卉。
“瞧瞧,书不读,弄这麽多花,他是要选‘花魁’吗?”
慕涟说着,两大步绕过花架丶又转过一道黄花扇面的山水屏风,来至慕景白床前。不料接下来的场景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只见雕刻着吉祥如意花纹的紫檀木榻上,横躺着一团用丝纹织金锦被裹成的“粽子”,“粽子”把自己弯曲成一个“半月”状,将头缩在被子里,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
他简直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被褥,喝道:“慕大公子,你还想睡到什麽时候?”
说完,用力往外一拉,打算将这小子从被子里扔出来。
然而,他一拉拉不动,再提提不起。愤怒之馀,干脆擡起腿,朝着那人的屁股,一脚就踹了过去。
“哎呦喂。”床上的人突然吃痛,大叫了一声,赶忙从被子里蹦出来。那样连滚带爬的动作,比个猴慢不了多少。
慕涟不等他反应,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後脖子,怒喝道:“别以为你躲着,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事?阿守,取家法来。”
陆守大惊,“不用吧?”
话没说完,慕涟手上的人突然高声求饶道:“庄主,别打别打,是我,是我。”
慕涟定睛一看,只见这人虽然穿着慕景白的衣衫,但他个子小小,皮肤黢黑,面容惊恐,五官乱飞,若不留意,乍见之下还以为是一个妖怪现出了“原形”。
“斐儿,怎麽是你?”
原来,这床上躺着的哪里是慕景白,分明是陆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