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出殡
风起北城,阴云漫天。相府门外,随着一声高喊,正放于大道上的付成玉棺木,被十六个擡棺人擡了起来。
“起棺!”
“二少爷!”
“少爷啊!”
霎时白绫飘飘,旗伞招招,丫鬟奴婢白衣素缟,随棺号哭,灵前侍仆抛洒白冥,好不哀凄。
丞相失子,伤心卧床,今日一应,皆由大公子付成元一手操持。因天恩浩荡,圣恭恩旨,皇上追了付成玉一个“通直散骑侍郎”的文散官,故按从六品赐祭。
付成元走在队伍最前面,不时暗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按计划将“凶手伏诛”的消息四散全城,若真凶还在城中,听到传言定会亲自前来确认,到时只要他出现在人群里,付成元自认以自己的功夫和眼力,一定有办法将他认出来。
此时,大街两道丶相府门下,不少朝官郡侯,如北军统领越中天,南军统领年尽忠,镇国公府等,皆设棚路祭,声势浩大;付成玉的朋友,如刘太傅之子刘温,张御史之子张瑚炎,王公子,李公子等也亲临相府,车人马轿,来来去去,衆多之数,不胜枚举。
除此之外,街边还站了许多平民百姓,大家听说丞相府用“人头”做祭品,都没有见过,大老远跑来看热闹。
这麽多人,就算真凶在场,恐怕付成元一时间也难以发现。
这时,一个家丁手里端着的祭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只见那祭品用白布盖着,一角隐约现着几缕头发,布上还有血迹,如此形状,让人忍不住猜测那是一颗人头。
“怎麽样,那人头,是慕景白吗?”人群里,有人悄悄问。
旁边一人低声道:“不知道,没看清。不过我瞧那血迹和家丁托举的力量,应该是人头不假。你的消息不会有错吧,他昨天晚上果然被带到了相府?”
“错不了,是我亲眼所见。看样子他果然死了,我们快回去复命吧。”
“慌什麽,到底是不是他,现在还不清楚,主子要的是确切消息,我们再等一等。”
二人正窃窃私语,天空中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风如龙卷,逆向而来,吹得衆人都睁不开眼睛。
这时,突听队伍中有人发出“啊”的一声大喊——衆人随声看去,只见狂风不知何时将盖在人头上的白布掀了开来!
那端着祭案的家丁见白布落地,人头显现,瞬间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有鬼啊”,将祭案丢开,撒腿便跑!
“啊,是人头,是人头!”
站在前排的百姓骤然看见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落在地上,都吓坏了,又惊又怕,纷纷尖叫退开。
付成元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麽情况,便见一侧的人群不住惊恐往後退,而另一侧的人们,却不知发生了什麽,纷纷好奇地挤上来观看。两拨人一些上前丶一些後退,一些惊慌丶一些好奇,连撞倒了人家路祭之棚也不自知,闹闹腾腾场面一片混乱。
“不要乱,不要乱,”付成元连忙大声命令道,“侍卫,不许他们靠近,让他们全部退开丶退开!”
两边的侍卫得令,赶忙上前呵斥拥挤上来的人群。
而那颗人头,落地後“咕噜咕噜”往路边滚,不多时,竟然便滚到了一个黑衣男人的脚边。那男人也不晓得退开,只呆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人头冲自己而来。
付成元随时有备,隔着数个人,一眼便看到了这个男人。只见此人生着碴须,五官俊挺,身形魁梧,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莫不成,他就是真凶?
心下生起念头,付成元纵步下马,目光如炬丶满面森冷朝黑衣男人走去。他武功了得,气势逼人,每走一步都杀气腾腾,令周围的人不由停止动作丶屏气慑息。
黑衣男人却是呆住了。他的目光正正落在人头脸上,满面惊讶:但见这砍下的人头,脸面乌黑,七窍流血,头发蓬乱,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其污损的样子让人根本不忍直视。这颗人头,难道就是慕景白!
正想着,擡头之间,正见付成元朝着自己大步走来,心中暗惊,不由猜测,难道付成元发现了他的身份?
就在这紧张时刻,黑夜男人身後,突然响起一个轻细的声音:“哟,这是怎麽了,怎麽乱成这样?”
谁?
男人转过头,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个二十岁上下模样丶穿着深青服饰丶头上戴着冠帽的太监。这太监面白无须,脸带半笑,步伐轻盈,独自而来,竟是早上在茶楼里那个言语直爽的“书生”!
黑衣男人不由睁大了眼睛,他怎麽……是个太监?
正惊讶着,便见这太监已走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双手抱起人头,啧啧道:“哎呀,这种祭品,还是得由胆大的人捧着才好,就这麽丢了,二公子怕是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