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公司,周茉第一时间检查公文包里的文书,拿着去敲克莉丝汀的办公室门,逋进去,就把对方吓了一跳。
“这是我刚从国际仲裁庭拿回来的调解方案。”
克莉丝汀接过翻了翻,面色冷静道:“俄罗斯客户那边态度比较松动,调解应该有把握,毕竟大家都不想耽误赚钱,现在看国家的政策,以後还会有长远合作,尽量让双方满意才是我们仲裁的目的。”
周茉额边碎发沾湿着,眉心微颦:“我从前在内蒙做法援的时候遇到过涉外案件,那边邻近俄罗斯,案源多专业的顾问少,如果有需要国际仲裁的客户,是否可以对接到香港国际仲裁庭?”
她话一落,克莉丝汀眼睛都亮了,像窗外一朵朵发光的雨滴,对她说:“现在整个趋势就是要往外走,尤其要拿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而俄罗斯是重中之重的客户。但是茉莉,你别忘了我之前提点你的话。”
周茉双手叠在身前,克莉丝汀的敲打让她这段时间都在紧绷着,加上楼望东已经飞到英国,她更不能找不到方向地原地踏步,此刻沉了沉气道:“我有熟悉大陆法和英美法系的优势,也在法援时接触过涉外案件,往国际仲裁员的晋升方向走是我的目标。”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那你就找个案源给我看看。”
一个任务立刻压了下来,周茉点了点头,从克莉丝汀办公室出去,那股空调的冷意还覆在潮湿的衣上,她拿手机打字的指尖都有些哆嗦,点开楼望东的聊天框发了句:【出门记得带伞。】
虽然天灰蒙蒙的,但她好像找到了一点光。
随意抽了张纸巾擦头发,单手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季闻洲的电话。
当初法援的时候给他们翻译了那麽多涉外案件,总能筛出一个国际仲裁的案源。
电话“嘟”的一声响起,周茉心气一提:“喂,师兄!”
“嗯。”
季闻洲语气不咸不淡,说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茉肯定是有公事才找他:“我们这边刚处理了一个俄罗斯客户的国际仲裁案,想起来之前在内蒙也接触过不少涉外案件,如果有这方面需求的申请人,可以推荐我们红圈外所。”
季闻洲语调微沉:“现在更多了,俄罗斯那边的山火漫了过来,边境贸易和投资工厂都受影响,到时候上报损失,调解不成只能国际仲裁。”
周茉神色一凝:“山火?”
她最近忙得昏头转向,别说手机没怎麽刷,她觉都没怎麽睡,更何况香港离内蒙遥远,中间又隔了个海关,消息也跟着延迟了。
此刻着急道:“严不严重,火势下来了吗?”
“俄罗斯那边烧了快一个月,现在就希望下场大雨,但今年天气一直很干燥,预期不理想,只能先把居民迁移走。”
周茉的情绪一下便难受起来,指尖紧攥着铅字笔,季闻洲这时问:“你不知道吗?我记得你的对象是内蒙人。”
她低声道:“他最近受邀去英国的马会交流了。”
免得让楼望东担心,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于是说:“现在有什麽救援组织吗?我想去一趟内蒙。”
季闻洲的气息微微一顿,而後平声道:“是为了他,你要来冒这个险?”
周茉不想在这时候牵涉太多私人感情,此刻冷静道:“我在鄂温克旗做过两年法援,如今在它紧急的时候做不到袖手旁观,其次,参加救援队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司法调解功能,如果真的遇到国际仲裁问题,我也能帮忙。”
她这番话仿佛在坚定自己,而不是说服季闻洲,良久,他那边才说:“帮你问到了,有一个蓝天救援队,在开往额尔古纳的路上。”
周茉跟克莉丝汀报备後,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收拾行李,自然没有告诉爸妈是去呼伦贝尔。
父母当她出差已是家常便饭,况且现在有了稳定感情,未来女婿还在英国交流,自然高兴支持周茉事业。
而克里斯汀呢,在人文关怀和寻找生意之间,她没有办法要求以哪个为重,最後只在周茉出门时说了句:“祝你成功。”
飞往内蒙的航班在夜间出发,周茉这次轻装简行,学着楼望东,只背了个行囊。
在北京转机,抵达海拉尔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周茉坐上往边境开去的公车,这种非常时期,网约车不太安全,自己开车容易导航失灵,没油没电的时候反而要别人来救援了。
然而深入一望无际的草原时,周茉的第一反应是天太灰了,仿佛要碎掉。
因她见过山火前的呼伦贝尔,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就挨着不远处的地,像伸手就能够到一样亲昵靠近,可如今云已消失不见,连草地都没有了生机,枯得露出发黄的土。
一切都看不清楚了,无论眼睛眨多少次,只会发酸。
车辆摇晃地行驶在孤独的公路上,车上没有多少人,也是,这种时候谁还会往那边赶,连小羊都知道往外跑了。
公车就这样被一大群绵羊堵在了半道。
司机只能停下来等,连他都吃惊道:“怎麽这麽一大片啊。”
周茉的心情却忽然被这些鲜活的生命带动,她想看的白云就这样簇拥在车前,她于是朝司机道:“我下去帮忙赶一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