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静静靠着洗手间的墙壁,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有极好的天赋,学了那麽多的语言;教授说她手快又稳,假以时日是出色的医生,可以专攻目前最难的内科。
她想有自己的价值,她不能做男人的玩物。
徐白沉思很久,直到外面砰的一声响。
她回神。
是冯苒回来了。
徐白才想起,母亲昨天有话跟冯苒说,叫徐白传达。她只顾和冯苒聊八卦,竟把此事忘记了。
徐白去敲门。
冯苒房门没关,她正在寻衣裳。
「……这件旗袍不是新的吗?怎麽弄这麽脏?」徐白瞧见冯苒旗袍小腹往下,全部是浅褐色的痕迹。
冯苒气急了,脸色特别难看:「打翻了一杯咖啡,洒我满身。」
「咖啡很难洗。」
「根本洗不出来。这是我最好的一件夏布旗袍,去年初夏做的,光绣工就等了三个月,今年才穿上。往後再也没钱置办这样的衣裳了。」冯苒道。
难怪如此生气。
「谁洒的?」徐白问。
冯苒:「宋擎。他真该死,他到底什麽时候死!」
徐白:「……」
冯苒把旗袍脱下来,换上睡衣,立马就要去洗。
徐白在旁边看。
绸缎料子丶乳白色绣缠枝纹丶元宝襟,最是讲究。
冯苒努力半晌,深褐色痕迹转成浅褐色,但依旧清晰。
她颓然把衣裳扔水盆里:「算了。」
「萧珩送了一批夏布,放在门房上。我拿过来,咱们去做几身旗袍。」徐白说,「全当萧珩替宋擎赔你的。」
冯苒:「可也不是这一件。」
她落下泪。
徐白很理解她的心情。不单单是旗袍,而是自己的处境。
父兄去世丶母亲搬回乡下,冯小姐再也没资格等一件「做工三个月」的旗袍了。
她最後的辉煌,是她拼命保留的一点美好。
却被一杯咖啡给毁了。
「怎麽回事?可以跟我讲讲。」徐白说。
冯苒:「好饿,看看有什麽宵夜吃。」
徐白去小厨房看了。
有一锅鸡汤,另有些小馄饨。
厨娘替她们做了两碗鸡汤小馄饨,配两样小菜,送到徐白的院子里。
「……宋枝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在军政府做事,二十七岁,领团长军衔,年轻有为。
他早年从家里逃出来,考上了武备学堂,一直没成婚。如今年纪大了,上够不着丶下看不上。
宋枝牵线,他对我挺满意的,我也觉得他人不错。聊得正愉快呢,遇到了宋擎。
他过来打招呼,坐下聊个不停,还叫一杯咖啡。他说话时候拿烟,一手肘把咖啡碰倒,全洒了。我正好坐他对面。」
冯苒一边吃,一边说,气得不轻。
「那个团长,他怎样?以後你们还见面吗?」徐白问。
她知道冯苒需要找一门婚姻。
「我把你这里的电话留给了他。看他过几天是否打给我。」冯苒道,「我挺满意的。他家里人不在南城,结婚了就我们俩自己过日子。」
又叹气,「希望今年年底就可以做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