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番外1洛念的心意谁叫他是……
洛念一直都很清楚,季清礼于自己而言是特别的。
她知晓自己的身世有多麽特殊,因而遇到了愿意帮自己守护秘密的季清礼,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最初,她只是忍不住去靠近他。
大概是她初到照月宗的缘由,一切都是陌生的。音晖与她隔着辈分,虽是父亲旧友,可她总是有些畏惧。皇甫鱼经常带着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点心来看她,即便如此,她还是十分寡言。同辈之中,仅有季清礼与音如二人常来看她,大抵是受了音晖的嘱托。
没人来探望安抚她时,她便坐在屋中,从未踏出过半步。门窗紧闭,透不进一点光,白天和夜一样黑。
她并不好奇她身处之地的全貌,也不好奇偶尔从她院前路过的笑声都出自谁。她常被父亲夸早慧,想来并非毫无根据。从洛息留下最後一句话转身离去时,她便猜到她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她在这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母亲的身影。她开口问过来看望她的人母亲的下落,可他们的表情总是如出一辙,最终转移了话题。
洛念在那副表情中读懂了同情。
同情并非贬义之词。人本就无法真正共情他人,能为旁人生出情绪已是不易,何况洛念自己也有些可怜自己。
苍羽派的後山很大,可朝向为阴,阳光甚少。密林之中,一方宅院,洛念就在那里生活了多年。五岁之後,洛昭将她的存在公之于衆,可她却不能言说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见到洛息,也无法再扑进她的怀里腻着喊娘,只能恭敬行礼,尊称姑母。
她曾拿困兽自比,父母面前不显,却认为苍羽派是困住自己的牢笼。万万没想到跨出这道牢笼的契机,是苍羽派的灭亡。
苍羽派被灭的消息,还是季清礼告诉她的。
季清礼话极少,每日来探望她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努力找话题与她搭话。他只会拿出一些自己在路边摊子买的民间小姑娘爱玩的玩意儿摆到她面前,或是将热菜从食盒里端到桌上,自己坐下来。
每到这时,洛念便觉得没那麽寂寞,没那麽不自在。
她需要有人陪伴,却不想听他人的话语。无论是关心也好,安慰也罢,抑或是逗弄她开心的言语,都显得十分刻意。反倒是季清礼,一言不发,让她不至于陷入纠结之地。
那日季清礼一如既往来看她,她已然像是失去了生机的枯萎之花,满眼迷茫,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她能感受到他愣了一下,却一句话都没说,将自己新买的九连环递给她。
洛念擡眼,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季清礼也没抽回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像是等着她开口。
她的视线从九连环缓慢向上,一直挪到他的脸上。他生的实在好看,颇有不染尘埃的神佛之相,不知是犯了什麽样的错被打来了尘世,才能叫她碰见。
话到嘴边,有些问不出口。她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半晌,像是牟足了勇气,晦涩开口:“可以告诉我。。。。。。苍羽派怎麽样了吗?”
她至今记得季清礼的神情。
像是欣慰她的成长,感慨她终于熬过此劫,偏又夹杂着一丝担忧,担心她无法接受真相。
可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想要个确切的答案。
她抓得那样紧,可季清礼轻轻便拂开了她的手。他俯身将九连环放到她的身边,仍旧站着,有些童稚的声音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世上已没有苍羽派了。”
洛念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一瞬刺痛了他的双眼。他这才终于有些慌乱,手下意识伸出想要给她拭泪,快碰到时却缩回手,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她。
她没接,哭得更凶,像是决堤的江河。
季清礼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从来没有哄过女孩子,自己也从不流泪,音晖更是没有教过他这些。想来想去,他只得单膝跪在她身前,说了句“冒犯了”,便扣住她的手腕。
控梦术·置景。
天眼开啓,两人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便来到了全然陌生之地。天一瞬间黑了,身前是条极长的街道,热闹至极,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皆是朝着同一方向走去。
洛念哭得打嗝,但终于止住了眼泪。季清礼松了口气,见她满脸迷茫,替她解释道:“这是我新学的幻术,你我已入梦,周遭皆是虚幻。”
洛念眨眼。
季清礼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怕她被挤散,便也不曾松手。他一边拉着她前进一边继续道:“眼前之景,是照月宗所在的远山城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
皇甫鱼先前来探望她时,已经把她打扮得像个精致的棉花娃娃。她头发不长,堪堪及胸,随手编了个麻花辫侧在右肩,身着藕衣,倒是与此景相映。
她眼珠子转着,观察来往的每一个人。虽说是幻境,可连路人的相貌和神情都如此逼真生动,洛念有些讶异,看向眼前人的背影。
这个人。。。。。。应当是比她大一些吧?
阿爹总说她是天才,可她的摄魂术把控也堪堪能精准至此。莫非阿爹是诳她的?
彼时她还未拜音晖为师,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斟酌许久,她晃了晃手臂:“小哥哥。”
季清礼自然听见了。他不确定她是否是在唤他,先是回头,对上她泛红的眼睛後才应:“嗯。”
她言简意赅:“你的幻术,好厉害。”
季清礼轻咳一声,并未应答。洛念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不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後,一路走到江边。江流湍急,白浪拍溅起的水滴溅到他们身上。洛念看见岸边的人手中都提着纸灯,面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