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秀宫廷孰悯周?南服只今歼小丑
最好去樊城寻落脚之地的意见是清窈提出来的,好在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是被正大光明通缉的,主要是离都城近可以打听消息,次要是背靠山脉方便躲藏退守。
闻不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倒是前段时日与她吵得最凶的穆姻满口回“是”。
原来穆氏一家老小都还在,戎烈更是因为她的情分上才放家人一马,这两个消息对穆家小姐来说无疑是枯木逢春,抚慰了她离开家人後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不安与痛苦,近乡情‘切’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清窈想:这姑娘现下大抵是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回去当戎烈的金丝雀的,弋凫宫那个地方哪里适合自己,分明适合她才是。
樊城全城戒严,没有照身帖,闻不生要想带着两个姑娘一起入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城外官道上亦有落脚休息的茶摊,这里来往商客百姓衆多,要想打听一星半点的消息犹如探囊取物。
白帷的棚子落满灰尘,四五方小茶案上三三两两坐着几名行脚的客人,驿使丶掮客丶贩夫……
时不时看上两眼自己放在一旁的吃饭家夥,贩夫义愤填膺地感慨:“这年头是一点喘息都不给咱呐,老百姓日子难过哟~”
“要亡不如早些亡,大家一起死,也好少受罪。”,说这话的似乎是哪家高门户里出来采买的小厮,头上戴着显贵人家独有的仆帽。
茶摊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瞧着走路不太利索,应是常年老伤,倒是不耽误倒水的速度。
给那小厮客人添上茶,半玩笑道:“可别,小的明个还得起早开茶摊呢~”
说罢,又忙去到另一桌,那边亦有客人敲了敲茶案示意要添茶。
“小哥打哪来啊?”
贩夫看了看那位要添茶的客人问道。
那是一位戴着官差帽的,茶摊边上唯一牵放着的一匹马就是他的。
小哥也不是个拿腔调的,叹口气道:“还说呢,我刚打北边来,那边气氛紧张着呢,没想到回到樊城气氛一样紧张。欸~最紧张的等会儿一进城就得去给上头汇报,一个不爽利,又是一顿骂。”
“大人辛苦,您多喝点~”,茶摊老板忙免费给他续上。
掮客道:“要我说北边就过不来,这就好比做生意,哪能没个名目?公婆各执一词的结果无非僵持着。”
无人应答,茶摊老板笑着接话:“那敢情好~”
“老板,结账。”
眼看将要日落,小厮得回去了,放下两枚钱币,拿起脚边一份看上去包装精致的物件起身就走。
茶摊最外围的角落里独坐着一个胡子花白背脊佝偻的大爷,侧面瞧去,只能瞧见松垮褶皱的褐黄色皮肤和皮肤上遍布的黑色斑点,那是上了年纪的佐证。
他的面前没有桌子,只有一根扁担以及两张尚且没卖光的装着萝卜红薯的篮子。
售贩是需要许可的,不同的人不同的许可。似行脚小贩和大爷这样的人就需要一堆冗长繁杂的证明条件,若是地主商贾五十两纹银便要即可,而像廖竑这样的高门一张廖家门童的脸自然也足以了。
没有许可就没有地盘,一天的流动与被驱赶足以让人筋疲力尽,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东西会不会凭空消失去。
眼看桌案上说闲话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茶摊老板端了一碗茶去:“大爷,您也喝口茶吧~”
“脏了您的碗”,大爷摆摆手,起身要走。
他没有钱,还有脸面。沉重的扁担压在肩头,似乎将他佝偻的身躯又压得矮了一些。
能从市井之人口中得到的消息终究还是少了些,穆姻眼下最担心的还是穆家老小的状况。
“诶……”
她刚欲开口向茶摊老板打探一下,被清窈一个眼神阻止。
虽不遭通缉,可他们的情况也未曾好到允许让别人留下印象的地步。
望向清窈的目光带着些许急切,闻不生是不会主动帮她回去的,穆姻能寄希望的便唯有眼前这位琅朱公主了。
扫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闻不生一眼,清窈道:“先回去吧。”
不等穆家小姐说话,闻不生果决开口:“老板,结账。”
樊城长老峰南麓有座而今已不太闻名的道观,前後两间院子,周遭立牌三十六个龛室。
听说原本是用来震慑什麽,现下已无人问津了。这样的地方用来藏个身,最适合不过。
“听我太祖说,大约是八百多年前吧……国君沉湎酒色,竟被一只妖孽化作美人的模样骗去心智,害死许多人。恰逢此地的百姓会巫蛊之术,便以全城百姓之血为祭,祈求上苍指派天神下界,收服妖孽……”
龛室无人打扫,早已遍布灰尘,只因皆由石块搭筑也算结实,地方不大,勉强容下三个人。
此地是穆姻想起来临时提供的,能来樊城,她很是积极。
“後来呢?”,清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