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染暮山浮紫翠,霜凋秋叶复丹青
屋外又开始落雨了,淅淅沥沥的水珠打在荷叶丶池塘丶屋瓦,嘈杂得很。
天就要亮了,却因为下雨一丝光亮都没有。
戎烈离开弋凫宫已一个时辰有馀,换好妆发对镜发愣的清窈被一阵忽如其来“噼里啪啦”的节奏声唤醒。
回头瞧见窗外风正从莲叶间走过,神气昂扬。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一股脑将那些长窗悉数皆关上了。没了莲池,有窗上刻着雕梁画栋的四季图为伴倒也别有风情趣味。
情绪稍得平复,转身瞬间,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在眼前,将她吓了一跳。
待看清来人是自己家的贴身护卫,方无奈瞪了一眼,愠怒道:“做什麽不出声?像个鬼似的。”
不怪清窈最近瞧他不顺眼,这厮近日里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动不动就找不到人。
找到人後又一副死气沉沉浮躁不定的模样,偶尔还似现在这般嗔眉怒目丶怨气冲天地盯着自己,若非看在没有耽误什麽大事的份儿上,早被她重重训斥了!
拢着脚边的素纱,她缓步走向食案,那里放着戎烈亲自带来的糕点。
那食盒的模样花团锦簇,上头还雕刻着“赏绿”二字,便知是从都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蜺翠斋买来的。
从古至今,但凡宫变,为防吃食上被人动手脚,御膳向来都是最先换人头的地方。
然而清窈的吃食却并非出自早已换成戎烈自己人的御膳,反而是差人从宫外特意找来,每一餐随机不定,可见戎祎对她的防范绝不似表面从容无为那般简单。
咬上一口精致的米糕,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说说吧~”,她轻描淡写地开口,仿若闲话家常。
稍稍沉默,对方的回答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共没了十五家,禁了一家,几乎在两个时辰内就完成清剿,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两个时辰都不到?
不可否认,那戎烈着实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抓住话语中另一个重点,清窈浅浅皱眉,有些意外:“禁了一家?”
顿了顿,这次池渊极为认真地回复,郑重道:“南中穆家”
南中穆家……又是因为那位好脾气好性格的大家闺秀?
一则到底是打小的情分,戎烈低谷时穆家亦不避嫌与其有过往来;二则戎烈也是想尽可能争取到朝堂更多的助力。
可以理解,却不能容忍。
扔掉手里不过方才咬了一口的糕点,拍了拍手掌中的碎屑,不难听出语气中多了些许不爽。
“廖氏呢,死干净了吗?”
“廖国舅被射杀在圣仁朝殿殿前,程铎带兵抵达廖家时,除却廖冀出游未归,廖竑已死,其他家眷皆被当场斩杀,连只老鼠都未曾留下活口。”
单手撑着下巴,清窈伏在桌上,眉头微蹙:“廖竑,已死?”
“是,人在他们到之前就已经死了。听说死在床上,五官不闭,浑身精血被抽干,四肢僵直,死状恐怖。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卖‘石褚散’老头儿做的,对方一直在廖府忍气吞声,蛰伏得很好,而且属下粗略翻找过廖氏尸山,并未发现他,应该是一早就跑路了。”
“廖婵呢?”,每次看见那个女人,清窈都忍不住想起大周那位“名动天下”的王後,吴暻昌。
一样拥有令人战栗的胆识和决断,一样的令人讨厌。
可惜当年她未能亲眼看见吴後的下场,如今也算天可怜见,得偿所愿?
眉间忍不住带了些颜色,声音轻快道:“方才我还瞧见她了,现下怕是早已咽气了吧?”
没有在意自家主子此刻脸上的欣喜,护卫眼底洒下一片死寂般的乌青:“没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