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幡旗飘飘,甲胄巍巍,玄墨鸾鸟翺展中央,锦带朝衣纵列周遭,一如封後当日,华贵万千。
鸾驾裘马直至朝圣殿外堪停,于衆人簇拥下,穆氏夫人在右,解束公主在左,一行迤迤然踏来,皆是熠熠辉耀,光彩夺目。
文华殿中备了晚宴,不仅为王後回宫一事,更为开福寺一行肃清戎烈一党馀孽。
有关人等,一律按功过赏罚。
例如翟瑞被赏百户;
又如穆姻,因有勾结逆党之嫌被罚闭宫自醒抄写经书,只是这样严重的事却用如此轻柔的刑罚其实是清窈特意求来的,算是卖给天下第一刺客的人情。
经此一事,掌宫之权自然也就再度收回到身体已然康健的王後手里。
散了宴席,已是戌时三刻。
一路车马劳顿,早已满身疲倦。
元春殿,清窈懒洋洋偎在戎祎怀里。
小别归来,二人似情意绵绵,愈发亲密了,便是戎祎也察觉到今日怀里的人比之以往要格外殷勤一些。
满心欢喜的他正盘算着要一亲芳泽之际,却听内侍步履匆匆上前来报。
说是清欢殿的夫人害喜害得严重,吵着要见王君。
害喜?清窈心中一凛,狐疑地瞧了小王君一眼。难怪这厮今日接风仪式搞得如此隆重,原来是廖氏怀了身孕,怕她这个王後闹起来,这才提前捧着自己。
扯了扯嘴角,清窈默默从小王君怀里坐起。
想来是还心虚着,戎祎亦不敢去看她,清了清嗓子,冲内侍的方向嚷道:“见寡人做什麽,寡人又不是大夫!请了御医去瞧就是!”
天下男儿皆薄幸,何况是帝王。
本就是虚情假意,清窈也不介意失望,顷刻间就换了一副脸色:“廖夫人有喜,王君怎麽也不第一时间告诉臣妾。宫中要诞下第一位公子乃是好事,廖夫人劳苦功高,王君自然是该对她尽心一些。”
“嫚嫚,你不生气?”,对方小心翼翼问道。
“王君是觉得臣妾连这点度量也没有吗?”
提了提水袖,转身向莲池的方向望去,清窈娇娇然笑着,背影婀娜,嗓音清丽,眼底尽是不以为意。
“後宫妃嫔为王君开枝散叶本就理所应当,臣妾既是王君的妻子,更是一国的王後,体恤王君,善待後宫亦是妾的本分,自当宽仁大度。”
从背後环住她,戎祎心中满是感动:“我的嫚嫚,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妻。”
鼻腔中笑出音来,清窈一个转身不着痕迹将对方推开,笑容虽敷衍,瞧着却十分真诚。
“好了,王君还是快去瞧瞧吧~”
说着便要把他往外推,未免小王君发现她在敷衍,临了还补了一句:“王君若是想来,待宫灯熄了再来就是。”
是了,他们总是于黑暗中欢好,刺激且快活。
这方小王君前脚刚走,後脚元春殿的殿门便紧阖了去。
不多时,空寂的大殿中闪出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来。
“恭迎小姐回宫~”,一个恭敬道。
“阿姐你可终于回来了~”,一个散漫道。
也不废话,清窈直截了当问道:“廖氏怀孕是怎麽回事?”
折扇一叠,元仲迅速回话:“清欢殿前日出的消息,这件事情没什麽好怀疑的,元仲就想着等小姐回来以後再做禀报,是以没有飞鸽传书,小姐勿怪。”
“前日?也就是说我一走,她就动作了?”,思忖着,清窈笑了笑:“这是早就筹谋好了的意思啊~”
挥了挥扇子,元仲又道:“峣姜王中了春来笑是绝无可能会有子嗣的,所以这廖氏要麽是假孕,要麽……就是借来的种。”
无论是哪一种,都将会是一场好戏……
“那就由她先作着吧~”,清窈道。
颔首一笑,年轻的谋士眼里满是自信:“元仲也是这麽想的,打蛇打七寸,届时再行拿捏,必定手到擒来。”
悄然中油蜡滴落烛台,状如泪珠,触及铜面,瞬间凝结成块,畸形膏态。
夜极深,殿极静。
“小姐此行开福寺,还顺利吗?”,对方遽然问道。
毕竟对付戎烈的心腹手下并非易事,又是第一次主子出门手下一个亲信都没带……只带了那个闻不生。
该见的人见了,该死的人死了,应当算是顺利的。
眸色一沉,静默良久,清窈忽而想起一件事,嘱咐道:“那个翟瑞被我下了药,记得按时给他送解药过去,不到关键时候别被发现了,你们知道该怎麽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条在她琅朱公主可不成立,没有什麽会比性命的牵制更加牢靠。
再度想起危急关头差点挨了一刀的事,她冷着脸冲早就大咧咧趴在她身旁休息的虫儿交代道:“你的蛛儿不小心被我扔了出去,没能收回来,可能得靠它自行找到回家的路了。”
那只小家夥是临行开福寺前虫儿借于她保命用的,自大周出发便开始培养,既是毒,更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