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後方粮草供给已拖延半日有馀,尽管只是细微的几个时辰,仍不由引起男人的怀疑。
战场际会,风云万变。
本不该将後方军需皆担于一人之手,且齐淮此人心思深沉难测,绝非一言可概的善类。
然,一来他已无人可用,二来齐淮与自己同谋已是板上钉钉,杀害同僚亦有其份,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仅凭这些戎烈便不得不信赖他。
但,也仅直粮草未延之前……
“隽齐,本王疑後方有异,命你即刻带上三千人马赶往渚县,接应粮草,固守城池,若见齐淮有异,不必上报就地正法。”
“属下领命。”
军令传出,魄劲有力,不容置疑。
军营与最近的军需供给站相距约有两百里,粮草押运虽只晚了半日,可若齐淮真有倒戈之心,按脚程来算,此时追究计较,或已来不及了。
“副将,立刻着人挂上免战牌。调我军先锋丶左翼,今晚三更夜袭敌营,右翼固防。”
“是~”
两道军令齐下,戎烈静坐在桌案前,昏黄的烛火将他高大沉寂的身形倒映在宽敞肃穆的帷帐上,映不出的是紧蹙的眉和失神的目光。
军报层层叠叠的桌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还安放着代表君威的金印和统领全军的兵符。
晦暗不明的目光此刻正落在这些上,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恍然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又似乎只是想到了,却并不通透……
还是不够聪慧,戎烈自省。不聪慧在于自己时常醒悟的晚,是以戎马半生,计算一世,亦常伴後悔。
例年少拘谨,为保母子生计不得不伏低做小,低眉恭顺却换来宵小之辈一再欺压得寸进尺。
例卑怀于心,常觉愧不如人,却见攀不可及的明月鲛珠之人亦会被身份血统所压,斩坠尘埃,沾泥落土。
以至于年少之际便存下两件懊悔之事,一乃忍气吞声不够狠辣;二乃胆小慎懦不够张狂。
而现下,不过短短几月,他竟存下好几桩的懊悔来。
一为北周公主,偏听信之;
二为北周公主,未能得之;
三为北周公主,未能杀之。
“好一个琅朱!”,指腹摩挲着腰间那件代表王储的玉龙抱瑗佩,听着似沉叹出一声感慨来,实则眼眸燃起熊熊烈火,恨不能将口中吐出的字与人一同灼烧殆尽。
两处隔绝的山峰中,以南北为界,居守着各自为阵的两方军营,一方设在山腰,一方坐落山顶。
凉风吹动,宁静下分别埋藏着隐隐的不安。
巡逻值守的士兵轮班刚刚更换了一波,峭壁上的警哨亦按往常那般等着有人来替换自己。
然而来交班的士兵却低着头,穿着不符合职位的军服,猛然觉察有异,小兵正欲敲响战鼓,示警夜袭,脖颈一凉,涌出一股温热,不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大火顺着山风蜿蜒而去,整整烧毁对方一十八条帷帐才见有人影于火光中纷杂冲出,乱作一团……
彻夜未眠的戎烈,听见嘈杂欲起身出门,方听见另一位副将来报。
我军後方遭到夜袭,伤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