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
“虽然阿叶的性子安静又内敛,可是和他同居倒是非常省心,夸大一点来说,简直就像养了个妻子丶或者主妇在家一样。
——会做饭丶会把屋子收拾干净丶如果更早回来一定会在家里等你下班,然後在见到你时马上扬起笑容,温声道一句'欢迎回来'或者是'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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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站在玄关处,看着没有灯光的屋内,微微一愣。
倘若叶藏在宿舍,一定会在他开门之後立刻朝着这边望过来,然後脸上迅速挂上那种温顺中带着点欣喜的笑意,柔声向他问好。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太宰治想。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走了,却还是会在面对这种场景时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来。
……
早上八点,国木田照常准时踏进武装侦探社。
然後他就发现了躺在桌子上的丶不知道什麽时候放上去的丶叶藏的辞职信。
他拿起来阅读,这封信充满了“叶藏式”的风格——措辞委婉丶语气诚恳丶情感真挚,内容也很平常,大意就是经过考虑决定要辞职离开啦丶很感谢侦探社这段时间的照顾等等。
“什麽,阿叶辞职了?”
侦探社衆人也陆续得知了此事。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叶藏早就说过自己是打算做临时工,但当离开的这一天真的到来,还是让衆人觉得有些突然。
毕竟,依照叶藏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如果他提出要转正丶要加入武装侦探社,也是可以顺理成章的,侦探社衆人都会很欢迎。
但是,人各有志嘛。
国木田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反应最大的是平时和叶藏关系最近的中岛敦,他吃惊得都当场愣在原地了,表情很是无措。
“…胆小鬼。”坐在後面的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又闭上,似乎是看出了什麽,有些不满地嘟嚷了一句,但也最终什麽都没说。
倒是太宰治对此反应最小,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就像对此早有预料。
太宰治之前就隐隐看出来叶藏要跑了,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也轻易摸清了叶藏性格的一部分——既恐惧幸福,也恐惧自己为他人带来不幸。
所以饲养叶藏时的态度也是相当需要把握的,既不能太好又不能太坏,且这个“好坏”的标准在对方心里又与一般人的不太一样——过多的善意会让他惶恐不安,但同时,只要你对他不至于到虐待的地步,他就不会反抗。
然而显然比起对幸福的恐惧,叶藏对“自己为他人带来不幸”这件事的恐惧要更甚,于是上次的事件里丶当他发现自己的安排使得在前方冲锋陷阵的国木田和敦受伤时,他心里本就强烈的负罪感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但这估计也不是全部的原因…太宰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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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慢慢地扶着墙站起身来,离我两步远的玻璃窗上映射着我的影子,于是我擡起头,刚好和那个身影对视了。
入目的是“太宰治”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体现罪孽之深而非表达情感的器官,瞳孔像漆黑的洞,你看着它,就会意识到这个人在普通人所拥有的精神世界的另一侧。
“他”的表情和刚才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中的那个人,无限重合。
啊…不能说是“他”,镜子里的这个人,不就是我自己吗。
我看着面前的那个身影,内心出奇的平静,什麽感觉都没有,只是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想看见他,想要逃开,到哪里去都好。
明天就…换个地方住吧。
……
“…你是'书'吧。”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我对着面前的系统屏幕开口道。
“是。”凭空响起了一个声音,既不是电子音丶也不是人声,很难形容这是什麽声音——没有语气丶也没有情感起伏,是那种难以给人留下印象的声音。
其实我只是诈它,但它干脆利落地应了,且什麽都没解释。
于是我说:“你想让我做什麽?”
但它没有给我答案,它只是回了一句“你是我的宿主”。
我大概懂了它是什麽意思——是我使用它,而不是它命令我。
别的也问不出来了,所以最後我道:“…至少下次如果你还要干类似的事,可不可以用温和点的方式,循序渐进?”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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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叶藏”所生活和呼吸的地方,是暴力和死亡的中枢。
在横滨,在这个地方,要造成死亡是很容易的,人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当然一般作为文职人员的叶藏不怎麽需要亲自上前线见证这些血腥事,然而森欧外刚上任时的港。黑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于是他恨不得把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把每个人的价值最大化。
结果叶藏就糟糕了,他本就恐惧人类,森欧外给他的工作还都是能让他认识人性多样化的,而想要完成,就必须看清他们丶然後利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