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疏照例让晚月给了沈太医赏钱,沈太医连忙谢恩,提着药箱出去了。
秦松玉却站着没动,似乎是有话要说。
暮色四合,风吹动昏暗夜色,又被檐下的宫灯照得莹亮。宋落疏关上身後的殿门,缓步走下石阶,在一株洋槐树下停住脚步。
“先生今日怎麽没来授课?”她语气寻常地问。
“朝中有些琐事,这几日,臣恐怕都不能过来了。”
秦松玉没有告诉宋落疏他正忙于交接文琅阁的差事,只是叮嘱她不可偷懒误了课业。宋落疏自然应下,而後便问起晏朝的腿伤。
“殿下不必太过忧虑,燕公子身上的伤好得比常人要快上许多,应是他体质强健之故。只要精心养些时日,应当是能正常走动的。”
宋落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朝秦松玉露出微笑:“那就好。这两日麻烦先生了。”
秦松玉默了默,低声道:“殿下可知道,如今宫里宫外不少人都在议论三公主的事。”
一串素白的槐花从枝头慢悠悠飘落,坠在宋落疏的掌心。她漫不经心地把娇柔的花瓣一点点捏碎,随口道:“先生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天色昏昧,秦松玉看不清宋落疏的面庞,只能闻到她周身笼着的丶淡淡的槐花香。他喉间动了动,声线是一贯的平和沉稳:“公主长大了。许多事,无需再由臣来评判对错。”
宋落疏微怔,这并不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抿起唇,指尖忽而用力,将那串槐花捏得粉碎。
一直以来,她都很依赖秦松玉,于她而言,秦松玉是她最敬重的老师,亦是这世上最规整的尺,能审判一切是非黑白。
所以,在她一时冲动杀了陈肃临,内心最挣扎不安的时候,宋落疏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秦松玉,那时的她迫切地需要秦松玉来告诉她,她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是从秦松玉方才无波无澜的一句话里,宋落疏突然意识到,秦松玉似乎不愿再做她的那把尺了。
他不再给她标准的答案,而是让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往前走。
宋落疏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冷月高悬,仿佛烧透了的银子,洒下清凌凌的光,落在秦松玉的脸上。那张脸还是英俊的,只是已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她看见秦松玉缓慢地後退了两步,与她隔着一块青石砖的距离。
石砖上落满了月牙儿似的槐花。
秦松玉拱手行礼。
“臣回府了。公主,珍重。”
*
宋落疏心神不宁地回到寝殿。
如意跑过来抓着她的裙摆玩儿,被她心烦地拎开。脑海中时不时便会浮现出秦松玉朝她行礼的那一幕,那样郑重的神色,仿佛是在与她道别一般。
怎麽可能呢?
老师说过的,过几日就能照常为她上课了。
宋落疏深深吸了口气,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走进内殿,去给晏朝擦身上药。
有了昨晚的经验,这一次宋落疏进行得很顺利。晏朝身上的伤口大半已经结痂,那些瘀痕也淡了颜色,药膏涂上去的时候,他不再颤得那样厉害了。
只是当宋落疏擦完药擡起头时,却发现晏朝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红透了。少年皮肤白皙,脸红时便格外明显,宋落疏忍不住弯唇,用手背碰了碰他滚烫的脸:“又不是第一次看你的身子,怎麽还这样害羞。”
晏朝低声道:“殿下看的时间太长了。”
“那你可要多适应适应了,往後这段时日,你每天都要被我看这样久。”
宋落疏笑起来,俯身去亲晏朝的唇,她本想亲一下就离开,腰却被一双长臂用力揽了回来,下一瞬唇齿便被试探性地撬开,探进来一寸熟悉的湿。软。
宋落疏唔了声。
“怎麽……比平时要热?”
晏朝微微歪着头,闻言,薄唇短暂地离开了一瞬,气息不稳地洒在她鼻尖。
“殿下罚得太重了,那里还肿着。”分明是抱怨的话,可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不满,反而带着深深的依恋,“肿一点,殿下会舒服些麽?”
宋落疏面颊倏然红透。
她被按在晏朝的腿上,直到浑身发软才得以离开,她红着脸瞪了晏朝一眼,却看见他低头舔了舔牙尖。
夏夜里本就闷热,脸上的热气又一阵接一阵,宋落疏用手掌扇着风,决定去湢室重新沐浴一次。
可刚站起身,忽地一阵头晕目眩。
“殿下怎麽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晏朝慌忙直起身去扶她。
宋落疏无力地倒在晏朝怀里,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一阵熟悉而可怕的昏沉睡意慢慢钻进她的太阳穴,如蛊虫一般,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这些日子她喝着秦松玉开的方子,精心调养,体内的兽毒已许久不曾发作,宋落疏甚至以为,这毒大约已经彻底干净了。
或许是这两日她照顾晏朝耗费了太多心力,竟引得这邪门的毒再一次发作。
眼看着怀中少女慢慢闭上了眼睛,晏朝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宋落疏那时昏睡不醒的样子,他心慌得厉害,下意识摸向袖中,才想起那柄贴身的短刀早就被宋落疏没收了去。
晏朝垂眸,看向胸口处那几道刚刚上过药的伤口。
他咬咬牙,用力抠下那层薄薄的丶刚结好的痂,露出里头还未长好的血肉,再粗。暴地挤压,直至流出细细的血珠。
他轻扶着宋落疏的头,把少女的唇按在那团并不柔软的紧肉上,把殷红的血喂进她雪白的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