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人顺手给楼望东递了支烟,朝里头喊:“乌沙,别做你那手抓饭了,人都到了,还没弄明白呢!”
楼望东擡手婉拒面前这支烟,还淡落了句:“吃饭了,抽什麽。”
说着,手垂在身侧,朝周茉招了招,她自然走过去,就见他带着她往里走,周茉一颗心随着脚下踩出的声响而震动,直到他打亮过道的灯,半挑眉,说:“洗手间。”
周茉愣了片刻,脸一红,往里进去了。
“那个,你能走远一点吗?”
周茉隔着门朝外说,屏息一瞬,听到往外走的脚步声。
她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季闻洲给她的警讯电话。
等周茉走回空旷的大堂,一锅袅娜升起的热雾盘桓在灯柱中央,一头栗色小卷毛的昔渠“呀”了声:“乌沙,我去叫东哥进来吃饭,你别紧张了,丑家婆终要见媳妇。”
他的谚语没说对,但用对了。
周茉顺着他的视线往透光的门洞望去,一个穿着棕色坎肩马甲的男人双手端着热锅出来,白衬衫从衣领口反出,梳了个油头,正式而文雅,朝周茉微笑道:“过来吃饭,茉莉小姐。”
周茉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心里微微叹了声,可惜了。
“昔渠,我去叫他,你坐着吧,辛苦一天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温软,昔渠朝她挤眉弄眼:“茉莉跟我东哥是?”
乌沙朝他摆了摆手,干净英俊的面庞笑道:“别瞎打听,一会望东不高兴了。”
“啧,你倒是对他谨言慎行哈。”
乌沙说:“一个成年强壮的鄂温克族男人,身边都有女人。你没有,就是还不够强壮,赶紧吃多点。”
周茉踩着他们的笑声往外走,风霜从门缝中挤入,又被她阖上的铁门隔绝在外,没有灯的雪地上,她一擡头,就看到楼望东双手环胸,倚在高大的车身旁。
周茉目光往他的皮手套看去:“不进去跟朋友叙叙旧吗?”
为什麽下车要戴手套,是没打算在里面逗留吗?
她的目光带着试探地转向他,又因为夜风太寒,让她不自觉雾出了水。
他的长睫似乎凝了点寒意,让她倏忽觉得生出了距离感,男人的话呵出了白雾:“听他跟我解释,当初怎麽利用我偷卖木头的事麽?”
周茉眼瞳在夜里如涟漪颤了颤。
恍惚间,想起在阿尔山下,招待过他们的留克说曾经有一群人进山违法砍伐,还留了乌沙的名头。
周茉张了张唇:“他……怎麽这样,你说过他是你很好的朋友……”
“你也说过,我们是朋友。”
男人狭长的眼睫微侧,朝周茉望了过来,他的视线是那样的深,一路深深地抵达她的身体里。
周茉不受控地发抖,突然,远方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她心脏骤然一窒,下意识退後半步时,手腕猛地被道大掌紧紧握住。
楼望东知道周茉动机不纯,还是带她上路了,就像知道乌沙犯罪还当作是兄弟,但不代表他包容。
皮手套的冰冷将她冻得打颤,没有肌肉的热度,也没有他掌纹的粗糙感,只是一个捆住她的硬壳,不近人情。
男人的眼瞳死死盯着她,说出的话却如一扇雪花般轻,没有温度:“你也这样利用我。”
原来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穿,只是冷眼旁观,在事情收尾时算这笔账。
周茉呼吸急促地吐出白雾:“不一样,他利用你是做坏事,我这是……正确的事……”
耳边警笛更加响亮,而他的眼里浮着*讽刺的笑:“茉莉小姐,结果都是骗了我。”
周茉有一刹那被他的情绪所震动,过去那个十岁小男孩仿佛就站在她的面前,被领着走进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房子,试图融入这个世俗,而终于有一个叫乌沙的男孩站起来迎接,却在十多年後,背刺了他。
“如果……如果当年你掀开的是我的家门,我也会站起来迎接你,牵你的手,并且说我们做朋友吧。”
周茉被冻得鼻尖发酸,说出来的声调婉转含着水涩,那手套原来是惩罚她的道具,她可怜地仰头看他:“楼望东,你能不能轻一点……疼了……啊……”
忽然,男人力道愈猛地将她扯到面前,抵至车窗边,他压了过来,寒风压向了他。
周茉忍不住吸着鼻子,眼眶一下泛起了水,他说:“敢用手铐锁人,叫警车过来的茉莉小姐,这时候怕疼了?”
她看着他绷紧的下颚,立体的五官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她哽咽地说:“请相信我……我是真心和你交朋友的……不是利用……”
男人不屑地笑了声,左肩也被他压住了,他瞳仁里都是隐忍的黑潮在翻涌,将她吞噬:“茉莉小姐,我不信口头的虚言。”
警车的鸣笛自车身後震耳欲聋地响起,他们躲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周茉没有被禁锢的另一道手扯下他的衣襟,在他瞳仁深凝的刹那,仰起脖颈朝他薄冷的嘴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