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渠的头发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他暴躁地擡手捋了好几下,说:“喔唷,谈恋爱了,跟茉莉谈到半夜了,你也别光顾着谈啊,你们结婚了吗!生娃了吗!”
楼望东擡手摸了摸马背,对昔渠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另一道手上握着一把粗壮的粮草悬在马鼻子前,它要往前凑,楼望东又将粮草带远了一些,那马自然就跟着他走了,昔渠说:“你怎麽不给它吃?”
楼望东说:“让「她」达到目的了,不来找我怎麽办?”
昔渠笑了:“你给的东西好吃的话,它自然就黏着你了。”
楼望东这时垂眸笑了笑:“所以我现在得攒家当,条件成熟才能给「她」吃上。”
昔渠这时双手插兜撞了下楼望东的胳膊:“香港来的那匹骑队很大方嘛,咱们这次赚得确实不少,我现在不反对你去香港了,就看这个签证什麽时候下来。”
楼望东仰头望向遥远清晰的河岸,与城市里狭窄的天际线全然不同,突然兜里的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看,是周茉的特别提醒:【图片】。
他心腔一震,特意避开昔渠,走远两步才打开来看。
原来是张雨燕筑巢图。
底下又发了一段话:【我上网查了,雨燕孵化的时长是17-28天,等这两颗鸟蛋孵出来茁壮的大鸟时,我也到鄂温克了。】
楼望东开始想她了,想她来给他孵那两颗鸟蛋。
但她天天就给他发真的鸟蛋。
像一场生命的倒计时,他们以此记录相聚之日。
但周茉除了给楼望东发鸟蛋,也没有再说什麽话。
连她结束项目後请假去内蒙,也没有叫他来接机。
不至于谈个恋爱就弱不惊风。
而且她存着心思,如果楼望东被她看见左右逢源的话,她一定……一定不理他了!
瑟宾节是鄂温克族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相当于汉族人的春节,今年定在了巴彦胡硕景区,既能照顾远道而来的参礼宾客,又有辽阔明净的草原和温柔的伊敏河相伴。
自然商业也跟着像春天的雨水一样旺盛了起来,周茉一来就一洗前耻,买了套民族风格的贵族骑装,圆领袍,暗金色的纹饰绣在粉霞色的绸布上,看谁还说她是挤奶工!
景点开放,交通顺畅,司机把周茉送到了景区,周茉放下拉杆箱,一步步凭着记忆找楼望东之前带她来的蒙古包。
但——
“那个,请问你认识楼望东吗?就是开马场的。”
一个在马背上扬鞭的小男孩被周茉抓住问,他们都是骑马的,应该认识——
“知道的!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没等周茉说不用,小男孩就兴奋地要飞马传书了。
周茉擡起的手僵僵放下,这次决定问一个不骑马的,她找了个正提着奶桶的阿姨,问她:“请问您知道楼望东吗?他住在哪个蒙古包?”
“望东啊!知道的!他天天都来买奶喝,我带你去。”
“谢谢啊!”
这时阿姨提着桶经过一个个蒙古包,周茉的行李箱在草地上根本拉不动,于是阿姨一招手,把经过的另一个婶婶也叫上了,说:“过来帮小姑娘提一下咧!”
周茉忙摆手:“不用不用的!”
“我们就在这里开饭馆,一会过来吃饭呀!”
这下周茉知道她们为何殷勤了,然而刚走到半路,就听到不远处打马过来的蹄声,一个小男孩喊着:“楼望东,就是她在满世界找你咧!”
周茉此刻被几个婶婶们围着介绍饭店和编发,头顶是小男孩兴奋的举报声,周茉头都不敢擡了,恨不得掘开草坪埋进去。
她才没有满世界找他!
忽地,一双黑色皮靴停在眼前,手里的拉杆箱让人提了过去,乌木珠子划过视线,雪岭云杉的气息在春天里变得热烈了起来。
周茉不好意思地跟阿姨们说:“我会过去的,谢谢你们,我一会就过去吃面条!我先放行李箱!”
好不容易跟着楼望东进了蒙古包,房门让他一落锁,里头钢筋架起的巨大帷幕又令她局促不安,下意识去找他手里的行李箱。
感觉男人在盯着她看,不然怎麽会说——
“穿得像个游客,他们不找你赚钱找谁?”
周茉抓着拉杆箱的手柄说:“我喜欢,你怕我花钱啊?”
说罢眼神飘地往上一瞅他,发现男人那双漆黑的瞳仁在凝着看她,携了道若有似无的笑,说:“我怕你不来了。”
周茉恍惚想起他们分别前,他说过她要来用安全套。
她猛地往後贴到墙根,说:“我来是因为……刚完成了项目,既然答应你要来,就不食言……”
周茉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哪知楼望东却往床头柜走了过去,拉开抽屉,从里面边掏东西出来边说:“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我也兑现。”
周茉身子已挨到筑起蒙古包的钢棍上,脑子里飞速滑过念头:她还没洗澡呢,风尘仆仆都是车味!衣服底下的内衣是成套的吗?润肤乳擦了吗!
头发也没洗!
“楼望东……那个先不着急……等等……”
忽然,面前递来了一份文件。
周茉眼眶蓦地一怔,蹙红的脸颊惊讶地张着双唇。
男人微低下头,眼眸在暗处一瞬不眨地垂望着她,说:“我的签证下来了,茉莉,我们可以做春天里给花园播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