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骑马。
她也不是鄂温克族人,她就算穿着这身贵族骑装,也能被一眼看出是游客。
还不如回去换下算了。
赛马结束,周茉缓步走出人群,这时有小孩抱着绵羊在叫卖,不过不是真的卖,而是抱一会拍照要收费。
周茉觉得它跟自己一样可怜,在强壮的马匹间只能缩在角落。
她付钱後把小羊抱在了怀里,小羊在的地方也是角落,她就蹲在帐篷後面的草地上,阳光被遮住一些,她站在阴影下摸羊脑袋。
说着:“没事的,这里安静了,也不会有高大的马来挤你,他们确实长得好勇猛啊,骑马骑这麽快,我跟你一样不会骑,只能在外面看,小羊,你会因为不能和他们一样追逐狩猎而难过吗?”
“可是你抱着它,我也羡慕这只羊。”
忽然,阴影外落来一道笑声,周茉吓得擡了下头,就撞见一张深邃明目的脸。
男人的中长发半扎在脑後,整张脸毫无遮挡地冲击着她的视线,高大的身躯穿着一身靛蓝色民族骑马装,长袍束衣袖,腰缠蹀躞带,就这般意气风发地站在阳光下冲击她。
周茉抱紧怀里的羊,他走了过来蹲下身,手也落在她怀里的羊上,大掌抚过它的後背,周茉说:“你小心别一掌掐死它。”
“你看我赛马了吗?”
“嗯,男人女人,好多马,原来女人也能一起参赛,原来你们的追人,真的是骑着马追。”
楼望东说:“你看见就行,我没追人,我拿了第一。”
周茉又“嗯”了声,小声讲:“真厉害。”
“你也厉害。”
周茉闷声道:“厉害什麽?我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穿骑装的女人里,就我不会赛马了……”
楼望东望着她笑:“这里就你不会骑马,我就稀罕你。”
周茉被他重新定义了「稀罕」。
“咩~”
这时怀里的小羊躁动不安地要落地,楼望东按住它的後背,就像按住周茉的心腔,她好像蹲麻了,不然浑身为何细密地起着电流般的嗫意,她说:“我要去还小羊了,花了租金的。”
他说:“小羊还能这样赚钱,真厉害。”
他现在心情好,路过的草都能被他夸一句。
周茉忽然低头笑了。
阳光被绵羊拽到了脚边,周茉说:“而且它还会産奶呢,还有羊毛可以织衣服,给人保暖身体。”
两人并肩行进在草原上,楼望东此时侧眸望她,上扬的眼尾里还有胜利的光芒,对她说:“就像茉莉一样,会産奶和暖身子。一个家里,男主人会骑马,反而需要像小羊的女主人。”
他是听到她跟小羊说的话,知道她因为不能参加比赛失落而安慰她吗?
但能不能请他不要这麽安慰!
周茉去还小羊的脚步都成了跑过去的。
楼望东就跟在她身後,她还完了绵羊退回了押金,楼望东还在她身後,周茉说:“你……你不会去做别的事吗?你跟着我干什麽?”
楼望东双手松搭着窄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层阴翳,笑时瞳仁像山谷深邃:“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谈恋爱了。”
周茉记得呢,所以才紧张,什麽界限都没有了,他说话更口无遮拦了。
她往市集的游客里穿行,楼望东就不紧不慢地跟着她,间或有人朝他打招呼,说他:“今年又拿第一,之前还说不确定要不要参赛,今天就上赶着跑了!你小子玩迷惑战术啊!”
男人的嗓音被她吸着听——
“追女孩子正式一点,按照习俗我拿第一,追到的女孩今晚跟我去庐帐吃饭,大家就见证了,我从今以後就不用去赛马了。”
周茉手里的钗子被她捏了好久,以至于老板忍不住说——
“美女,喜欢就买,其他地方没有,稀罕!”
周茉为这句「稀罕」买单了。
天色就在她这样转来转去的脚步里渐渐变暗,她头上别了珠钗,又一路买了好些手信,因为她已结束了北京的行程,接下来要飞回香港了。
这个要带,那个要买,楼望东顺手给她提着,自然地跟路过的相熟之人聊天。
周茉忽然觉得草原的大,不只是地幅辽阔,而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平静处之的一地。
楼望东回到帐篷放东西,再去找周茉时,她又兑现了上午的承诺,正在那里被推销的阿姨编头发。
细细的辫子像流苏,中间穿以彩带,周茉没看见他,擡手扶着脑袋说:“这麽复杂,晚上怎麽解。”
“叫你男人给你解啊,快得很,男人手脚快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