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陈浼海向着舞台的方向摊开手,“我们经常在这里排练。”
然而于义同只是直勾勾地盯住了温潋秋。
“我来。”
“好极了,”陈浼海一拍手,“今天我们读剧本,你就留下一起吧。”
“我留。”于义同仍旧直勾勾地看着。
温潋秋的眼神微微一动,像是有些厌烦:“陈老师,我排练完了,可以走了吗?”
“怎麽?”于义同皱眉看看他,又看看陈浼海,“他不留下读那个什麽剧本?”
“温潋秋并不是我们剧社的,”陈浼海春风和煦地告知,“他是钢琴系的学生。因为我们排戏需要配乐,我才请他来帮忙。”
于义同立刻怒气上窜。
“他每周会抽空来一到两次,”陈浼海不失时机地解释,“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有这个机会要好好相处。”
于义同的怒气顿时卡在喉咙里。
他皱着眉打量陈浼海,後知後觉地有种被耍弄的感觉。
陈浼海一张脸骨骼清癯,是个文人的模样。他口边常常含笑,说话做事态度都很和蔼。然而细看之下,却见他有一副凌厉的眉骨和锐利的吊梢眼,无端透露出些许带着精明的凶相。
妈的,于义同心想,他真是敲到一个厉害人物头上了。
每日在国艺的小礼堂里爬高上低,于义同逐渐学会了灯光的调试,又将剧本读了个烂熟。
这个剧本是一个国外的故事,讲的是一位出身农家的青年,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正规军队,却饱受歧视和嘲笑。他不愿跟随正规军去征伐备受剥削的农民,于是放弃了在正规军里乞求优渥的待遇,回到了家乡,成为了一支农民军的领袖,把一群乌合之衆变成了大杀四方,无往不利的王者之师。
刚一开始,于义同觉得剧本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外国名字总是记不住,读得颇不耐烦。可被迫多读了几遍之後,他渐渐被这个故事感染了,尤其是那个农民军领袖的形象,那样坚定,那样可靠,那样机智,让他也不由地热血沸腾起来,想象着自己作为一个领袖的样子。
“吱呀——”小礼堂的门忽然打开了,于义同的白日梦被惊醒了,他一转身,看见温潋秋走了进来。
今天是剧社第一遍走全场。
温潋秋除了在後台的风琴弹一些幕间的间奏之外,还在其中一幕要上台扮一个年轻小战士,在篝火旁拉一段手风琴。
後台调控灯光的位置和那架风琴离得并不远,于义同以往没在意过,此时却直勾勾地看着,紧张得心脏咚咚跳。
温潋秋坐在风琴後,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面。
以往于义同也见过人弹钢琴,从没觉得稀奇过,更不懂得欣赏。然而,看着温潋秋弹琴却是很稀奇的,即使他弹的是一架有些老旧的风琴。
于义同扭着脖子看他细白的手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一般地移动,有的段落里,那琴声温柔得像是弥漫着薄雾的清晨,有的段落里,那琴声又雄壮得像是五百壮士的怒吼。而那个弹琴的人始终微微低垂着眼睛,在一些极动情的片段里,他会不自觉地短暂地闭上眼睛,全情投入的模样让于义同想入非非。
跟他亲吻的时候他也会这样闭上眼睛吗?也会有这样投入的神情吗?
後台的光线有点暗,温潋秋却猛地睁开眼睛,满面寒霜地看了于义同一眼。
有负责道具的剧务走上去,将一架手风琴递给温潋秋。温潋秋这才移开目光。
“他怎麽会这麽多乐器?”于义同看着温潋秋背着手风琴上了台,小声问那个剧务。
“他厉害呀,”那剧务道,“他考进来的时候是钢琴系第一名,最绝的是他只学过两三年钢琴。你猜他从小学的是什麽?”
不等于义同猜,那剧务就按捺不住地揭开了谜底:“是笛子。就是民乐的笛子。想不到吧?你猜他什麽时候学会手风琴的?”
于义同连脑子都没来得及动,那剧务又迫不及待地道:“就是上次他来排练的时候,一半天他就学会了这支曲子。我们本来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还怕不充足,结果他半天就练完了。”
那剧务一脸的激动。
全剧很快走完了一遍,陈浼海一直在旁边做笔记,和他的助理导演,一个叫做叶泽人的女学生不断地交谈。
剧社里最耗费时间的工程就是抠细节,运气不好的时候会为一个步子怎麽走,一句台词怎麽念吵上一架,一转眼就到了天黑。
温潋秋趴在风琴旁,把小巧的下颏搁在手臂上,显然早已倦了。于义同一直偷眼看着他,他趴在那里的模样显得异常柔软,白衬衫很宽松地裹着他,看不清他真实的身体线条,但那衣料下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却更显出引诱的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