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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第1页)

四十八

街道上响起了模糊的争执声,温氏连忙将她清点了无数次的金条忙忙地包好,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里,走到窗前,将窗帘撩开一条缝,向外窥视。

天色暗了,很炎热,她才觉到自己鼻尖上都是汗。

在外面小路的转角处,她看见了毛毛跟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她看见这青年好几回了,他常跟着毛毛,可毛毛从不带他上家里来,总是远远地让他停下。他们也经常争执,这让温氏很担心。那个青年膀大腰圆,万一真的言语过了头,打起来,毛毛是要吃亏的。

好在那样的情景并没有发生过。

温氏才要放下窗帘,想出去迎着毛毛,就见那青年忽然推了毛毛一把,拎着什麽东西直冲到家门前来,往院子里一甩。温氏骇得捂住了嘴。紧接着才看出来他甩的是一只挎包,挎包落地时,里面的东西也倾泻出来,都是书本和字纸。

那青年擡起胳膊,用袖子在眉眼处擦了一下,不知擦的是汗是泪。

“妈的,你就这麽欺负我!”温氏第一次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粗声粗气地,却又像个孩子,带着哭腔,“包那麽重,我就是想帮你拎到门口!你把我看成什麽了?我凭什麽不能到你家里来?妈的,老子天天送你!还送成仇人了!你再拿枪对着我?来啊!”

他又拿袖子往脸上抹。

温氏这下确定了,他抹的是泪。

要不是亲眼所见,温氏是不能相信的,毛毛还会欺负人了?

毛毛缓缓地走近了。他穿着白衬衫,在暮色里很显眼。走到青年面前,他像是有些愧疚地向那青年伸出手,却被猛地甩开了。

“于义同!”毛毛的声音比青年轻得多,却也能清晰地听到,他也有点生气,“我们为什麽就不能做个朋友。你别再提那些事,我们做个朋友不好吗?”

“老子费那麽大的劲,就为跟你做朋友?”

毛毛看着那个青年,温氏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神,却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很冰冷。片刻後,他低声说了几句什麽,使得那个青年恼恨地嗷嗷叫唤起来。

“你凭什麽跟我绝交?老子对你还不够好?”他两手左右开弓地擦着泪,哭得很悲伤,甚至于一屁股蹲了下去。

毛毛低着头,还在跟他说话,不知说的是什麽,还向他伸出了两臂。

那青年还是哭,哭了一会儿,才忽然莽撞地站起来,把毛毛往怀里一抱。毛毛像是安抚地往他背上拍了拍,就要推开他。可那青年不愿意松手了,他把毛毛扣得死死的,还想去亲毛毛。

温氏不禁吓得“啊”了一声,把窗帘也合上了。她愣了几秒,才慌乱地拨开窗帘,去推窗子,再一看,毛毛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已经从那青年怀里挣出来了。

“对对……对不住……”那青年追在他後面,看着他冷着脸走进院子,又把院门扣上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毛毛已经低头捡起院子里散落的字纸,拎起包来。楼下家仆显然也早知晓动静了,可这时候才敢出去迎着毛毛。

温氏忙又胆怯地把窗子关上,仍旧挑着窗帘缝,看那青年还站在院门旁哭,哭了好一阵,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直到看着那青年走到小路转角,消失了,温氏才小心翼翼地放下窗帘来。她心乱如麻,退到床榻前,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她的毛毛生得好,从小就看得出来。温氏心里一直有鬼,自从发觉毛毛生得好,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大半生都是如此。

她是裘家长辈给当家人挑选的续弦,甚至在裘仕昌原配妻子还缠绵病榻的时候,长辈就已经做主了——当家人子嗣单薄,这不是兴旺之兆。

裘仕昌是个难得的有情郎,他对结发妻的感情很深,连带着对她这个过早出现的继室也就有所怨怼。可这怨怼的缘由实在太过温柔,温氏压根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羡慕他那位恶疾缠身的太太。

在裘家的别院里住着,等待着那位太太病亡的时候,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孩,也会幻想着,要是自己就是裘仕昌的原配妻子,该多好。他有才干,有家业,长相也是让人放心的端正。可他总是待她很冷漠。

直到那位太太去世後,裘仕昌都还提出要替亡妻守志三年。商人之家连这个也是可以来一番讨价还价的,最初达成的协定是,温氏一年後才能正式进门,可人都在这了,裘仕昌还是尽早圆房。

长辈们也看不得温氏在别院里做一个闲人,甚至当面背後,有意无意地讽刺她,模样明明还不错,怎麽却不得裘仕昌的喜欢。又说她白住在这个家里,要名没名,要实没实。

那时候温氏年纪还小,听了这样的话能委屈得能哭上好几场,觉得自己仿佛犯了什麽天大的错处。

裘仕昌偶尔来看她,大概也是被长辈逼得急才来。更多时候,如非必要,有什麽要问候要传递的,他都会叫人替他来。那时他身边有个得力的夥计,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也是裘仕昌的好友。他的姓氏很少见,是桂花树的桂。

就连温氏自己也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最初对裘仕昌的那一点幻想,就悄悄地转移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常来看她,举止有礼,言语温和,有一种近似于柔弱丶却又异常鲜明的神韵。他对她很好,以至于温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大胆起来。

这种大胆本来是很模糊的,而在温氏和裘仕昌迫于压力圆房之後,这种大胆就有了指向。

裘仕昌还是很少来别院。

孤独和愤怒,向往和报复,所有这些都在慢慢地糅合,逐渐在温氏心里成形。

她很轻易地就能让那个柔弱的人无法拒绝。他大概是爱她的,只是大概,温氏没有明确地听他说过,或表达过。只是他的眼神像是真正为她着迷的,也无法抵抗她的触碰。可是他後来就再也不出现在别院了。温氏直到进门後才知道,他几乎是不告而别地离开了裘家。

那时候温氏已经怀孕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究竟是谁的孩子。

在她小的时候,同龄的玩伴里最漂亮的女娃娃是个私生子,被亲生母亲遗弃,又因为相貌出挑被当地生不出孩子的富户收养。那个女娃娃在少女时代美得出奇,也轻浮得出奇,人们都议论说,这是因为她的来历不名誉。美貌和轻浮,都是在标记她那不名誉的来历。

温氏为此恐慌了很多年,因为她的毛毛似乎也有这种标记。

这种恐慌一开始是害怕被人揭穿的恐慌,在毛毛十二三岁的时候达到了顶峰。那时候毛毛突然地长脱了小娃娃的样子,生父的面貌在他脸上有了影子,被他的相貌融合得那样出挑,却让温氏如堕五里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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