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一眼她的右手,无名指上赫然有一个金戒指,我问她:「听说侬结婚,是那位牙科医生吗?」
「你怎麽都知道啊?」她好奇地问。
「啊……当年你和许医生谈朋友的时候,有多少的少年梦为你而破碎呀!」
「哈!哈!哈!」她爽朗地大笑起来,使劲拍打我肩膀,「肉麻死啦!太肉啦!」
她笑了一阵,平静下来问我:「侬住在几号房间?」
「512,侬呐?」
「6o7,好啦,我先走了,有事情我会打电话给你。」说着,她快步赶上面的同事,回身向我挥了挥手。
我独自走着,也许医院平日工作紧张,难得有远离俗务家事、休息放松的机,前面三三两两的男女们,找到各自熟悉的,勾肩搭背起来。
回到酒店,看见大堂里有告示,我们旅行团在会议厅放电影,片子是《金眼》,皮尔斯。布鲁斯南演的,我早看过了。
上楼,房间里没有人,程师父不知去向,许是看电影去了。
下楼,大堂没有几个人,我走进旁边的酒吧间,坐在柜台上,要了一杯杜松酒慢慢地啜着,眼睛扫视四周黑暗中的人影。
我一抖,天!程师父在那儿,面朝我坐着,他对面坐着刚才的女会计,背向,师父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麽,那女人听着,笑得双肩直抖。我脑子飞快地转一轮,放下酒,付了酒钱,快快地走出酒吧。
我正回头看看师父有没有跟出来,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了,定睛一看,是姜,她涨红了脸,额上的短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脑门上,穿一件黑色的长连衣,脚蹬黑色高跟鞋,後跟极高极细,鞋尖包一圈铜皮,尖得能踢死人。
她拉着我,急急忙忙地走着,嘴一边念叨:「帮帮忙,我舞搭子跑掉了,你陪我跳跳,我晓得你跳得蛮灵的。」
我被她拖进了舞厅,音乐正是我熟悉的「鸽子」,「探戈?」我问她,她一「来!」左手搭在我肩上,右手放在我手掌里,我一把搂紧她的腰,「呣……以前胖,有点肉了。」我想着,脚步滑向舞池。
「篷——篷——篷、篷——嚓——篷、」我准确地踩着节拍,姜敏仰着头,眉丝眼地陶醉於舞步中,我忽然好笑起来——姜敏的穿着百分之百是为跳交谊准备的,我上身穿着带网眼的T恤衫,下边是肥大的短裤,脚上运动袜和旅游,这样两个人一起跳着标准舞,什麽形象?好在现在酒店营业淡季,舞厅里小两、三只,谁看我们的笑话?
我穿的旅游鞋是软橡胶底,踏在打蜡地板上滑不起来,我只好尽量多运动脚脚跟,我搂着姜敏跳完一支又一支曲子,三步、四步,贴面两步舞。舞池里空荡的,始终只有我们两个人,偶而会有舞厅的女服务员互相搂抱着来转几圈。
跳累了,我和姜敏坐在沙上喘气,喝着五十元一罐的可乐,——千岛湖的磨得很快。
「好啦,我腰酸背痛的,你也差不多了吧?」我捶捶後背,白天长时间坐车是辛苦。
「怎麽?你吃不消啦?那……好吧!走,不跳了。」她爽气地站起来,右手自然地伸进我的臂弯,「走,你送我回房间去。」
一身汗酸的我,陪着盛装的姜敏来到她六楼房门外,我站定,按了门铃,听里面有人应:「啥人呀?」我後退一步将姜敏让到门前,她回答:「是我,开门。」
门开了,里面是那位矮胖的女同事,头上包着毛巾。姜敏回过身来,笑盈盈问我:「明朝他们要乘船到黄山去,侬去吗?」
「去,当然去,乘船在湖里看风景最好了,侬也去的吗?」
姜敏点点头:「我去的,那麽……明朝会。」她笑着向我摆摆手。
「明朝会。」我又後退半步,欠一欠身,转身离开,走到走廊拐角处,回头,姜敏还站在门口,望着我笑,我挥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