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家楼下,她站住了,黑黑的眼睛幽怨地盯着我,「你嫌我,」她改换国语说,——我在父母面前也多是讲普通话,「是不是?你嫌我在上次那个地。」
「不是。」我虚弱地辩解。
「是!就是!」尚玉的眼圈红了,「你嫌我不乾净,哼!你当赖在你家里的妖精是什麽乾净货色!」
我知道她看见过我和徐晶出双入对,忍住气说:「她叫徐晶,也是你们美院毕业生,她那些事情我知道,我爱……,」我几乎说不下去,一咬牙,「我爱。」
尚玉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翕动着嘴唇:「真的?你会和她结婚吗?」
「也许会,也许她未必肯嫁我。」
她黯然地低下头去,看着脚尖,片刻,她抬起头,眼眶里满含着泪水,叫了句:「黄军!我不认识你就好了!」说完,转身飞快地跑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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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我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
我一进护士办公室,女孩子们哗然大笑,护士长张萍笑得最灿烂,程医生也一旁立着,脸上颇不自在。
「啊呀!黄大医生来啦!」张萍夸张地喊着,「人家出去玩一圈,回来都是白胖胖的,侬倒比以前还要苗条嘛!」说着,回头看一眼老程,故做深沉地总:「倒底是徒弟比师父年轻,身上有力气有地方用,你们看,」张萍说着拍拍肚皮,「肚皮缩小得比师父厉害!」护士们笑得更热闹了。
我听得出张萍话外之音,猜想一定是本院哪个一起去旅游的王八蛋到处传,我恨恨地咬了咬牙。
这一天过得颇不得意。每当我和程医生或者钱师兄无意中打个哈欠,或者伸懒腰,露出一丝半点疲倦的样子,一旁的护士就摀住嘴笑,有的乾脆故意大声笑给我们听。
当天是星期五,恰恰轮到我单独连值的第一班。
熬过白天,各位同事们都下班走了,我在食堂买了饭盒吃了,想到护士站里个护士聊聊天,一进去,竟是小嫣端坐在里面,目不斜视,凛然不可侵犯的样。我知道她正在泛白天的酸,识趣地退了出来。
黄大医生在自己办公室里坐下,想看看书,看了没两行,瞌睡来了,索性心横,上了铁床,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傍晚七点开始入睡。
女人吃醋不分老少,也不分亲疏。
这一夜,值夜护士们敲了我的门无数次,我的睡眠像椎骨那样一节节串着,就是不能一气呵成。直到我气得指着大夜班护士的鼻子尖咆哮:「你他妈的想我的话,我今天晚上让你连打四十个吊瓶!」
蜡烛不点不亮,你一点,这些蜡烛们心头就亮堂堂的了。
第二天,护士们己经互相之间告诫过,黄大医生不太好惹。老程看了低眉顺的女孩子们的表现,极满意地拍拍我肩膀,钱师兄在一旁阴着嘴笑。
我明白了,狗腿子任何朝代都少不了,如果没有穆仁智,杨白劳能把黄世仁活逼得去喝敌敌畏。
我又在医院里值了一个夜班,半夜休息得很好。护士们再也不敢有事没事地我的房门,护士长只敢阴阳怪气地咕噜几句,一看我瞪起眼珠子,立刻闭起,像没事人儿一样走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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