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警钟咚咚作响,他拼命抑制住上涨的酸涩,呼吸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加快了几分。
他心虚。
他不敢。
大哥不要以为你失忆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晏归和一点点拆掉他的绷带,最後贴上他的额头。
稍纵即逝。
明言知趣地退了下去。
门关上,耳朵紧紧地贴着门板,眼睛咕噜噜转着。
唉,小少爷啊,先前春香馆那个不知来头的姑娘给他下毒他还不长记性,还真是吃一堑少一智。胡来归胡来,他们清平帮要出纨绔子弟,也应该是有原则丶有风骨的纨绔子弟!
无条件支持帮主!
“没发烧啊,怎麽说起胡话来了?”晏归和给他披上外袍,理由也帮他找好了,“也许是冻着了。”
宋雁与如遭雷击。
古晴空?
大哥刚才是不是说古晴空?那个老喜欢挑衅他的傻缺不是几年前就死了吗?当年围剿魔巢的时候,还在修真界传了一阵他的美名佳绩呀?
说起来还是一段颇值得唏嘘感慨的往事,舍己为人,以身献祭,封印阵眼,就算经常和古晴空打架的宋雁与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番作为,实乃心中有大情怀丶胸中有大抱负的大英雄。
那一年,宋雁与的眸眼深了深,也恰好是大哥假死脱身的同一年。
大哥怎麽可能忘记呢?或者说,大哥怎麽能忘记呢?
“你,你是在骗我吗?”宋雁与低着头,慢吞吞地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要这样了。我是真的。大哥。我知道古晴空的事。外面乱七八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你告诉过我的,我不会忘。”
说起来也是奇怪,古晴空作出了至关重要的举措,却只传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故事。江湖上的恩怨情仇纷纷扰扰,一生荣耀尚且难以被人铭记,何况这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故事?
只有经常一起打架的有心人才记得,隔壁山头消失了一个这样的人,这样一个帮派联考都没有资格参加的外门弟子。
其中的内情不敢为外人道也是有原因的,天机观的人像疯了一样严防死守,消息确实没有在江湖中流传开半点。但是参与围剿还有幸活下来的人,无一不对当时的场面记忆犹新。
那是天机观绝对的丑闻。
首席弟子追随魔族,却要外门弟子拿命去填。怎样的慷慨悲歌,如何的大义赴死,小人物的英雄事迹终究还是埋藏在大人物的丑闻之下,不能翻身,不得超度,不入轮回。不知那个卸下了少年痞气,第一次穿上内门弟子服装的英雄知道身後名如此,还是否愿意从容赴死呢?
“什麽骗你的?”晏归和一脸莫名其妙,很快脸色又沉了下来,“难不成是内伤?打架当真伤着了?躺下。明言,去我的住处把新炼成的九珠紫玉丸拿来。”
“拿多少?”
回复得这麽快,明言这小子又在偷听!
“九九八十一颗。”
“帮主,可是这一共就……”
“我知晓,你照办就是。”
“其实我没事……”宋雁与扯着大哥的衣袖,“九珠紫玉丸几十年才炼成一颗,大哥留着自己用吧。大哥掌管帮派事务,还要提升修为,这九珠紫玉丸是再合适不过的补品了。”
“还说没事?都累糊涂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帮你向先生请假。”晏归和把宋雁与送回床上,凑近了些又问道,“所以,上官是谁?”
上官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
宋雁与就算再迟钝,也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缓慢地转动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哥,“我要是说,这是大哥的娘子,大哥信吗?”
“开什麽玩笑?小没良心的,张口就来!”晏归和笑了笑,摸了摸宋雁与的脑袋,松了口气,“果然是累糊涂了,开玩笑也不走心了,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宋雁与:……
嘲笑娘子的名字,这不合适吧?
宋雁与五味杂陈地看向大哥关切的眼睛,“是,那大哥我先睡了。”
现在他知道头上的伤是怎麽来的了,就是当初他为了坑古晴空一把,自导自演了一场苦肉计想拦住古晴空先一步下山抢个好位置看戏。
说是苦肉计,小少爷到最後也不能对自己下狠手,最後只得掩耳盗铃,试图瞒天过海,可惜最後还是被爱弹脑瓜崩的晏帮主识破了。
什麽破习惯啊!傻了养我一辈子……
等等,似乎大哥也正在履行这件事啊。
算了,总之故事的结果就是宋雁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拖延了不少时间。等到了山下,别说古晴空了,前排的位置都没有了!害得他坐在明言的剑上看了一晚上,回到山上的时候屁股都要变成四瓣了!
但是现在重点是看没看到戏吗?再说戏他也看过了,《牡丹亭》的经典片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唱词优美,唱腔婉转,像个小勾子一样挠得人心酸酸疼疼的。
其实再去看一遍也挺值的,前提是……不对!重点是戏吗?!
重点是,他!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