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难愈
虽然都做好了的思想准备,可当门开的那一瞬间,无论是门外的还是门内的,第一感觉还是陌生的。
叔叔来开的门,客厅里,一个男孩坐在轮椅上,虽然戴着厚绒的帽子和口罩,但沈落还是一眼认出来,是堂弟沈辉。
奶奶坐在沈辉旁边,端着一盆水正在拧毛巾给他擦手,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在与沈落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手中的毛巾砸进了水盆里。
“你是?”奶奶颤颤巍巍起身,激动道,“落落吗?”
沈落点点头,叔叔将人迎了进来:“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
沈落喉结上下滑动,喊道:“奶奶,叔叔。”
六年未曾宣之于口的称呼,在这一刻,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啓齿。
“嗳!!”奶奶伸手想要去拉他,奈何隔着一个轮椅在中间,只碰到了他的手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长高了,也瘦了。”
沈落跟沈辉不算亲,从婶婶怀他起,沈落就开始住校,後面沈辉出生,他们搬到这里,沈落更是很少过来,偶尔见一面,也因为年龄差距太大,没什麽共同话题。
此刻,沈辉正露出青涩的眼眸,拘谨地望着沈落。
叔叔提醒他:“沈辉,怎麽不叫哥哥。”
沈辉这才很有戒备心的叫了一声:“哥哥。”
“嗯。”沈落应道,随後将礼品放在桌上,保持着上门探亲的礼节,“一点点心意。”
叔叔见沈落一直站着,忙拉着他去沙发上坐:“回来就好,不要这麽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
沈落没说什麽,只是神情淡然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奶奶头发花白,但还算精神,弓着後背仰起头盯着沈落看,沈辉算算也该十四岁了,面容和身材都消瘦病弱,口罩和帽子遮去了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青春活力,叔叔则明显老了不少,头发也白了,说话的时候,即使是高兴的,眉头也不自觉皱着。
这间房子有120多平,三房,沈落还记得当初叔叔说,那个儿童房以後做成上下铺,沈落和沈辉兄弟俩可以住。
後来,沈落住校了,房间也一直摆着一张床,婶婶说,沈辉还小,暂时跟他们大人住在主卧,等沈辉长大些,再换一张上下铺的床。
那时候沈落就知道,这间房不可能换上下铺的。
沈落莫名的想,不知道现在这间房是什麽样的,隔着一面墙,沈落甚至好奇的想起身去看一看。
沉默了一阵,叔叔倒了杯热水过来,递给沈落:“我听你婶婶说,你回国有几个月了,一直在宜城,你现在也是大律师了,一定很辛苦吧。”
水杯冒着热气,沈落情绪却淡淡的:“嗯,还好。”
“那就好。”叔叔不知道还可以聊什麽,又不想冷场,“你坐一会,你婶婶去买菜了,等下中午在家里吃饭。”
沈落下意识抗拒,但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朋友在楼下等,就不在这儿吃饭了。”
奶奶一听沈落要走,急得想起身拦着,结果不小心把沈辉腿上盖的毯子碰掉了:“怎麽刚回来就要走呢,奶奶还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哎……当初走的时候都没有好好说上话。”
提起当初,好像结痂愈合的伤疤被强行揭开,沈落下意识俯下身,将毯子捡起来,重新盖在沈辉腿上,问道:“屋里这麽冷,怎麽不开空调?”
南城冬天短,但气候阴冷湿气重,不像北方城市统一供暖,都是靠空调取暖,沈落记得以前这里是有装空调的。
奶奶反应有点迟钝,没反应过来沈落强行打断了话题,她叹了口气:“这几年,家里能卖的电器都卖了。”
叔叔轻轻拉了奶奶的衣角,咳了声:“妈,别说了。”
沈落没说话,倒是沈辉垂着眼自责:“都是因为我。”
奶奶和叔叔忙安抚他:“辉辉,你千万别这麽想,家里再难也要给你治病的。”
昨天,沈落听霍北辰说起沈辉经常生病,他问:“沈辉是什麽病?”
叔叔本不想说,可眼下既然聊到这个话题,便也没必要再瞒着:“你出国的第二年,辉辉查出来急性白血病,这两年经过化疗,本来经过已经好转了,也稳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近情况又有些不太好,医生说要彻底治疗,只能进行骨髓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