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林些眼睫轻颤,他感到孟献廷的指尖,在他单薄脆弱的眼皮上,轻轻拈拭了一下,宛如极尽温柔的一抹云,与他擦肩而过,一触即分。
林些心脏猛地一滞,指节攥到青白。
“好了。”孟献廷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畔低沉响起。
“可以睁眼了。”他说。
可以不睁开眼吗。
林些扪心自问。
他好怕再一睁开眼,会看到十几岁的孟献廷站在自己面前——
然後,他再一次毫无防备丶毫无保留地,重蹈覆辙,坠入爱河。
他怕那个他曾经眷恋的少年,会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坏笑,对自己说,来,许个愿吧。
这时候的林些,或许会义正言辞地更正他,这又不是眼睫毛。
正经得好像,如果这是根眼睫毛,他许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一样。
他呢?他会怎麽说?
那个人当然只会强词夺理,只会胡搅蛮缠。
和往常一样,嬉笑怒骂,不负韶华。
予他欢欣鼓舞,赐他忆短情长。
然後呢……
他呢?他该怎麽办?
睁开眼,藏起所有情潮暗涌,看着他时隔多年,长大成人,就在眼前……
然後,一次次跌进无望的深渊,沉沦失魂,无法自拔,抱着倾其所有也得不到回音的爱,踽踽独行,茍延残喘地过完这一生麽?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也不过是他人生里一个过路的配角。
还是……
算了吧。
他输不起,那不如知足知止。
如果他焦灼的呼吸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如果他鼓噪的心跳还不能够作为惊醒他的轰鸣警报。
“叮”地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林些闷不吭声往里走,努力调整呼吸,平复心绪。
孟献廷绅士地扶着门,诚恳问道:“怎麽突然想起来点外卖?”
“呃……”林些探身按了一下B2,“这家韩餐挺好吃的,我每次剪完头发都会顺道点他家的外卖带回去吃。”
这倒是实话,他也想让孟献廷尝一尝,所以点的都是他平常爱吃的。
“噢,这样啊。”孟献廷按下关门键,淡笑道,“还以为你怕我邀请你共进晚餐才出此下策呢。”
不愧是孟献廷,对他真可谓是了如指掌。
林些的脸皮坚如磐石,装蒜道:“呃,怎麽会……”
“那其实也可以等剪完,一起到店里吃的?”
“……”
话是这麽说……没错。
林些觉得手里提的不是食物,而是秤砣,拽得他两个胳膊就差原地脱臼。
他顾不上那麽多,信口雌黄,张口就来:“这家店太火了,周五晚上人多,我刚进去取餐,好多人都在等位。”
实则这个时间点根本是门可罗雀。
林些在心里暗骂自己又在扯谎,深怕孟献廷想去店里实地考察,电梯抵达地下二层,他抢先一步迈出去,大踏步往车停的位置走。
“那……”孟献廷好像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跟在後面紧追不舍,“既然都打包了,要不要回去一起吃?”
林些行进的脚步蓦地一顿。
回去哪?
去哪吃?
我家?
还是你的酒店房间?
天……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过于彰明较着——
好像他们真的还和以前一样,可以随意自然地相约去彼此的住所,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我们真的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