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一愣後,他唇角一撇,半是责备半是笑,眼睛轻飘飘掠过她:「吓死我了。我心脏弱小,吓坏我了,你可是要赔的。」
雪荔提醒:「你还没赔我的书册。」
林夜脸颊一红,又有一种恼羞成怒的逃避感。他挪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水呢?哪个好心的人喂我喝水呀?我要渴死了。」
雪荔确定了。
他是真的,有她不理解的一些奇怪处。
他和旁人不太一样。他的语气丶动作丶眼神丶表情,时时刻刻,好像都在跳跃一样。从建业城初遇,他剑走偏锋,总是在她死水一般的心湖中溅起涟漪,让她注意到他。
这是什麽?她不觉得这有趣,可涟漪到底是涟漪。
雪荔盯着他半晌,在林夜以为她不愿意的时候,她捧着茶盏的手递来,当真是要喂他喝水。
林夜弯起了眼眸。
他要求不高,见她伸手便不动了,他便自己蹭过去,弯下头颅,唇递到那破旧的有裂缝的茶杯边缘。
他昔日饮用的茶盏不是琉璃杯便是玉石杯,和此时的粗糙瓷杯不一样。但他丝毫不嫌弃,如同小鹿饮水般,努嘴抿住茶盏。
雪荔低头看他浓长睫毛,柔白颊畔,乌黑碎发。
林夜:「你手弯一弯,把杯子倾一倾。哎是朝我倾,不是朝你倾……终於喝到水了,我好感动呀。」
他嘀咕念:「多了多了,我喝不下!把杯子往後倾一倾。你有点笨,不过很好玩,我不嫌弃你。」
水液从他下巴朝下滴,落到褥子上。
雪荔有一瞬精神紧绷,手控制不住地一颤,以为自己会迎来惩罚。但是林夜只是抬起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看她一眼,又耐心指导她怎麽挪杯子,好让他更舒服地喝到水。
如果是师父,一定会惩罚她。
可是师父已经死了。
她不用怕任何责罚了。
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人像师父那样,在她贫瘠寂寞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了。
雪荔低下头,不知道这应该是怎样一种情绪。
林夜又提出要求:「你要安慰我。」
雪荔:「我不会。」
林夜便一边就着她手喝水,一边现场教她:「你就说:小公子受苦了,小公子受累了,我很心疼小公子。」
雪荔鹦鹉学舌:「小公子受苦了,小公子受累了,我很心疼小公子。」
林夜:「我会保护小公子。」
雪荔:「我会保护小公子。」
林夜:「为小公子的安危牵肠挂肚。」
雪荔重复。
林夜:「时时刻刻不离开小公子身边。」
雪荔顿住。
雪荔:「我做不到。」
林夜:「……」
雪荔质疑:「你是趁机偷换词,试图把『安慰』变成『宣誓』吧?」
林夜脸红。
他嘀咕:「做坏事被发现了,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