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来的人一呆,伸长耳朵偷听的二人一窘。
「冬君弄错了,我这次是有正事的,」属下甲挺了挺胸,顺便发表意见,「而且,什麽叫『说小公子坏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不,她没有那种东西。
雪荔不言语。
甲脸色不太好,踟蹰半晌说:「我们昨夜收到了春君的最新指令。庐州『秦月夜』新建了私密据点,我们把孔老六那些刺客扔在庐州就行。还有,春君说,若是小公子实在刁钻,我们躲远点便是。只要不招惹公子,平安将公子带回汴京,其他事不用我们管。」
雪荔意外地「嗯」一声。
这命令,有些奇怪。
他们若是远离了小公子,小公子再出意外怎麽办?莫非春君希望小公子出意外?
雪荔努力从自己记忆中寻找关於春君的碎片,却只记得那是一个身量瘦高的男子。
玉龙两个徒弟,雪荔自己是个异类,从未参与楼中事务;宋挽风总是来去匆匆,完成各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任务。所以玉龙之下,真正处理楼中琐事的人,是春君。
雪荔不熟悉春君。
春君经常和宋挽风说话,从不和她说话。或许在很久之前,春君也曾和雪荔尝试过交流,只是……雪荔轻轻叹口气,在心里道:我不记得了。
诸事不上心,便诸事如逝水,逝水不沾身。
「冬君?」属下甲的唤声,将雪荔从记忆深处唤醒。
算了,春君就算要亲自来杀小公子,都跟她无关。
雪荔和属下甲面面相觑,雪荔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走,便问:「是告状要开始了吗?」
甲绝倒:「……你怎麽总记得告状的事啊?我是想说,大人是否应该向春君去信,对我们行程安排做些解释?比如,临出行前,和亲队伍为什麽全部换人,你得告诉春君你的考量。」
甲觉得自己这个上峰不懂人情世故,让自己操碎心。
他提醒道:「自我们离开建业,大人你从未和上峰通信过一次。我们自然知道行程忙碌,但一直不通信,春君恐会责怪。」
雪荔不通信,自然有原因。
她不了解春君,正如她同样不了解冬君。若冬君和春君往日的通信中有暗号,她却不知晓,在通信中露了馅,那就糟糕了。
时间越久,破绽越多。如今不过是靠时间拖延,等林夜修书。
雪荔便无所谓道:「你替我通信。」
甲:「啊?」
雪荔绞尽脑汁,从脑海中翻出一个名字来。她拍一拍甲的肩膀:「我看好你,程甲。」
听他们说话的两个属下中的一个跳了出来:「大人叫我?」
雪荔茫然。
真正的程甲喜不自胜奔过来:「大人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属下甲脸色僵硬:「这麽长时间了,大人从来没记住我的名字?」
再有另一个人恍惚问:「冬君记得我的名字吗?」
雪荔:「……」
她平静地穿过三人组,步伐加快,躲过後面哀怨目光:「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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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陆相女儿丶未来的南周皇后陆轻眉,已经来到了玄武湖畔。
玄武湖绕着整座建业城,据查,真正的小公子居住在其西南湖心小岛上。
湖畔风景如画,林木葱郁茂盛。旅人商客熙攘往复,此地白日喧嚣声震,是闹市之相。连续数日,有神秘的贵族女郎租了不同酒楼二层的雅间,只看春景。
酒楼小二们讨论贵族女郎是美是丑时,雅间中,陆轻眉正隔着竹帘,一边沏茶,一边观望湖心岛上的亭台楼榭。
她的人手查到,湖心有不算多的兵马把守。除此之外,周遭并无兵士痕迹。但陆轻眉发现平民中,有些人总若有若无地盯着湖心岛。不知是探子,还是监视者。
无人见过小公子进出。
确实如爹爹说的那样奇怪——外界发生了这麽大的事,小公子纵是身体当真不好,但一个少年,从未对外界有过好奇心,想过离开这片湖吗?
她那弟弟都瞒着家人跑出去玩呢。
陆轻眉决定亲自登岛,见小公子一面。
她要想个万全法子,调开兵马和探子。且事成之後,不让人联想到陆家。
唔,湖心岛每五日有船进出,运送衣食物件。这是机会,她得想一想该怎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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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团那里,入了夜,林夜坐在书桌旁,用浮着一层金光的药粉涂抹一本书的某页。
他心头感慨:造孽啊。
这药,本是光义帝派的神医给他的,用来祛除他身上多年打仗遗留下来的伤痕。它不光能让肌肤莹白剔透毫无瑕疵,连粗茧都能消除。
据说,一粒千金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