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徐念口中听到他对金玉长的评价。
金玉长拜托我的事,其实到这里已经完成了。
徐念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忽然挤压,发出一声脆响,随即接话:“抱歉姜衡,水洒在你衬衫上了,要不要换一件?”
“没关系没关系……”
我一边回答,一边顺手掐掉了录音笔,和徐念相视一笑。
接下来是我们的聊天时间。
耳机里仍旧什麽动静都没有,可能金玉长已经什麽话都不想说了。
徐念看着我手里僞装成钢笔的录音笔,笑道:“他还是爱玩这种小把戏。”
我举手投降:“我身上就这一支笔,还有耳朵里有一个。”
“我知道。”
徐念连坐姿都放松了些,“你和侯印玖又重新在一起了是不是?”
“嗯。”我眼神飘忽。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朋友是我的过失。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徐念一脸平静地说,“像侯印玖那样的人真的只是个例。金玉长不一样,他真的是花花公子。”
“金先生确实,看起来比较轻佻不羁。”
徐念低笑一下:“人之本欲无非是食色性,像他这种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他以前玩得疯,什麽都试过了,还谈什麽喜不喜欢。
无非是我一直逆来顺受,现在突然要从他身边离开,他掌控欲作祟罢了。”
“你跟在他身边有十几年了吧。”我问。
“是啊。记得他分化那天在半夜,房子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发高热突然跑来我房间,我急得团团转,都不知道该先给谁打电话。”
徐念低头,藏在镜框下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了疲态,“後来他稳定分化成了Alpha,也莫名其妙开始叛逆了,什麽都要和家里对着干。
他爱玩,所以帮忙解决他易感期的Omega义工每个月都不重样,有时易感期七天,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人,结束以後我要把对方送走。
还有一些他短暂交往的男友——姑且称之为男友吧。关系结束以後我要负责签协议丶支付对方慰劳金,避免纠纷。
金玉长可能易感期过後就忘了,但我要把这些人都记录在册,还要记住其中很大一部分,防止纠缠不清或者藕断丝连的可能。”
“他喜欢玩,可我一点都玩不动了。他好像为了我把之前的烂关系都断干净了,但是我也不在意。”
这是徐念第一次喊累,满眼都是疲惫。
“我只是累了,想离开他休息一会儿。”
徐念或许是想抽烟的吧,甚至连我在听他讲到这里的时候都想喝点酒。
他摸了摸口袋,没有烟,没有打火机,只有两支棒棒糖。
侯印玖和我说过一回,因为金玉长之前抽烟时总听见徐念咳嗽,後来就改吃糖了。
现在金玉长糖瘾也没了,但徐念口袋里每次都会放两支。
甚至是特意生産出来的防蛀牙糖,六支就要两百多块钱,我在这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徐念每次出门都会把糖揣在身上,即使像今天这样不在金玉长身边。
对他来说,习惯是最潜移默化的掌控吧。
我都不知道,金玉长每次搂着徐念的肩膀说“这是我们家徐念”的那一刻,徐念到底在想什麽。
是一瞬间的心恸,还是想到什麽之後的骤然心冷?
他只会露出那种老好人一样的笑容,沉默地站在金玉长身边。
他们似乎并不理解彼此。
事到如今,徐念还是温和地提醒我:“这里人又多又吵,玩也玩不好,你该和侯九先生回家了。”
“那你呢?”我感觉金玉长和徐念之间的隔阂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还要深。
徐念拍拍我的肩宽慰我:“这有什麽?怎麽还让你担心起我来了。”
他走到我身前,重新摁开了录音笔的开关,脸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微笑,把最想说的话留给了金玉长。
“这世上没有那麽多浪子回头金不换。至于到底是金子还是石头,我不想知道。”
……
我有点发怔,都想象不出现在金玉长是什麽表情。
徐念没再看我,他重新倚着窗台,独自面对楼下的嘈杂和灯红酒绿,只是说,“姜特助,我想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