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山色秀丽,翠绿漫野,层层叠叠的花田自地势而下,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壮丽风光,田中泥土修整齐全,带着深深的土黄色,全然没有之前一派杂乱无章的颓然之像。
附近几座山头下的花田皆由易家管辖,田野上,江凝初挽着袖子,扎起裤脚,下面换上劳作人家常穿的束裤,头发用一根丝带高高挽起,英姿飒爽,利落干净
田中劳作的花农们瞧见花田管事唤她“江娘子”,又见她不惧泥泞,与她们一起在此处,虽是富贵之相,却是平易近人,不落世俗,对她愈发喜欢敬佩。
“这片花田是最先施肥的,如今种植出来颇有效果,按照我规定的,每次轮作後,花田都要空置一段时间,用以恢复……”江凝初耐心给管事道来注意细则。
江凝初查看了管事存放的记录,这几年播种的季节,培育的时间,以及各花田收成,熬了几个晚上,方找出一丝规律。
这花田就像人一样,劳作之後得休息,休养生息才能持续産出。
故而加之上次江凝初从古籍中查阅制作的花肥,以及不同品种的花种植後花田空置的时间,皆一一交代给管事,叫他无比严格按照她的要求来。
话说阿桂坐骡车赶到山脚下,快步跑到花田去,鞋子险些陷在泥里拔不出来。
等到花田里一看,那些个眼熟的邻居朋友们现在都挂着笑脸,神采奕奕地给花施肥浇水,井然有序,哪还有之前花田被毁,哭得泣不成声的样。
阿桂激动得要哭出来,嘴里呜呜地念道,“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有点希望了,”她捏住丈夫的手,笑着道,“今天回去给虎子加个鸡蛋,”
虎子大概是她的儿子,
江凝初默默注意到这一幕,眼角荡开一片温柔。
以後啊,你们会顿顿都有,人人都有鸡蛋吃。
元康七年这一年,滇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位姓沈的女商人带来了京城的手艺人,将万凤朝岌岌可危的工艺传承下去,工艺品畅销全国;将试验出来的肥料每月免费赠予花农们,滇城郊外,绿水青山,花红草绿绵延不绝,被往来之人赞为人间圣地;
这一年,滇城城中立起一座辉煌高楼,楼高六层,每层楼四角上雕刻着鸟雀,鸟雀昂首挺立,隐隐有朝云端飞去的趋势,层楼叠嶂,花纹雕刻曲折回旋,楼顶是用金银镶镀,日光下耀眼,自成一派磅礴大气之势。
这座高楼建成之後并未取名,也不曾开门,滇城百姓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要建成酒楼,像上京城中的上仙斋,福禄楼那样贩卖繁华,每日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个中具体,也无人知晓了。
元康七年冬,再过温暖的西南此刻也附上寒气,城中百姓纷纷穿起棉衣,日复一日地劳作着。
看似平常的一日,州府门前鸦雀无声,静谧非常,州府亲兵以及谢家暗卫神色肃杀,排列齐整,随着头领一声有力的“出发”,几队人马齐齐迈步,浩浩荡荡从滇城离去。
此刻,南诏国与雍国边境,陆家军驻守着最前线,不同于滇城的,此处地势险要,冬日里虽无鹅毛大雪,却刺骨的寒冷。
陆明清收到谢宥珩从滇城出发的消息时,正在营帐休息,
“大人,我们要不要在路上动手?”身侧的副卫询问道。
陆明清眼神一愣,不耐道,“你当他谢宥珩是什麽,你若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就亲自去取了他人头,否则便自裁谢罪,”
“属下失言,大人恕罪,”副卫急急跪地求饶,
陆明清见状摆摆手,不做计较。
“大人可是因为那娘子的缘故?”副卫没忍住问了一嘴,
“哪个娘子?”陆明清疑惑不解,转而想到他说的是江凝初,信上确实说到队伍中有一辆马车上坐着女子。
“她来做甚?”
“想必是为榷场一事来的,说来与杨大人还有几分缘分呢,这事不早就是杨大人囊中之物了,她这次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副卫跟在陆明清身边多年,对陆明清的私事还是有所了解,
大人曾经的未婚妻,江家商会的掌门人,现在还是滇城的红人,这样一位女中豪杰成了大人的敌人,真是可惜了。
忙着应付谢宥珩,陆明清竟是将江凝初忘了一干二净,听副卫这麽一说便来了兴致。
听他说着江凝初是如何在滇城施恩布惠,广得民心,又是怎麽结交望族,拉拢关系的。
听着听着,陆明清的神情已从最开始的云淡风轻,变为愁云惨淡的了。
杨智这厮近日来留恋温柔乡,怕是还不知那头早已来势汹汹了吧,
“去!让杨智这几日给我勤快些,王庭那边还需打点,他若不愿,你也不用对他客气。”陆明清对副卫冷声道。
吩咐完後,陆明清总觉得心头不太舒服,今日被副卫提起,听到江凝初的消息时,他心头一震,莫名被掏空了一块,那块儿空落落的,
正巧此刻寒风一吹,灌进营帐,刺骨的寒风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心中更加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