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一般来说,远望见大船,到大船抛锚,靠近长岸,至少还得需得两柱香的工夫。
眼下,大运河上,水天一色,根本没有工部大船的影子。
肖泽自然是怕傅翊周下手会没有转圜的馀地,故而他挡住傅翊周。
“算了,我去,你继续留在这看着船。”
肖泽压低竹制帽檐,漫不经心走到闹事的摊铺边,冷声道:“放手。”
牛三的小弟一听声音,还没转过头,就已经面色不奈,嘴里骂骂咧咧,“谁他娘的多管闲……”
那人一转头看见一站得笔挺的人,圆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抿直的嘴唇。
他顿时闭了嘴,把剩下一个字咽进了肚子里,用力咽了下口水。
衆人没了动静,纷纷转头。
欺软怕硬的人很会识别人,他们自然能从这人的身形气度中,判断出他是什麽人,肯定是官家,而且是武官。
牛三上下瞥了那人一眼,话却是对着一衆小弟说的,“看什麽看,还不赶紧走!”
在城内被约束他也就勉强忍了,到了城外,这群人还是这麽爱狗拿耗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沿着长岸离开,风吹来了他们的声音,“调戏的是你娘子吗?真他娘的多管闲事。”
肖泽皱眉,但也只深望了他们一眼,在一旁女子道谢的时候,他表情已经转变为了浅笑。
“多谢公子。”
肖泽扯着嘴角,摇了摇头,重又走回了傅翊周身边。
“这样下去没用的。”傅翊周说。
做坏事的人得不到惩罚,便会变本加厉。没有责罚,就是在纵容他们。
肖泽则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是除不尽的。”
“我们做好本职即可,以後这种人眼见他们犯事了就管,见不着的随他去吧。”他侧头看着傅翊周说。
圆月如银盘,斜挂在柳稍之上,工部的大船才堪堪从天际线边游来。
这会码头处已没什麽人了,摊位空空,渔人归去,只馀宽阔运河上风平浪静,波涛拍打河堤,发出沉重的低鸣。
暗夜里,船头挂着的两大灯笼如同浮空而行,直到快靠近码头,灯笼上两个黑体大字“工部”才格外清晰。
十来个船工拉起码头边比手臂粗的麻绳,麻绳常年浸泡在水中,变得深灰僵硬。他们喊着号子,船头也逐渐靠近长岸。
船工将长板延申至岸上,甲板上,身着绛紫色官服的人先下船,只不过他刚踏到岸上,腿还没能够熟悉陆地的稳定,被一群侍从搀扶着,从长岸到堤岸边。
只是刚到岸上,腿脚还没站稳,这位工部负责采办木材的专员就被早已等候着的肖泽二人带走。
耿延自是费解,但他清楚木材沉水这事情的严重性。
面对两位身高体长的人,他仿佛是看到了夜间锁魂的黑白无常,腿脚顿时不利索了,长靴点地,走都走不稳,叫两人架着离开。
二人连夜将这工部的耿延带回了诏狱。
从地牢出来,肖泽伸了个懒腰,对着天空打了个哈切。
“把我们当什麽了,人肉舆轿?”
肖泽锤了锤手臂,这人是真沉,死抓他不放,要是姑娘家他也就勉强忍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在他面前哭的跟街上几岁大的孩童似的。
“知道丢了重要东西,还不趁船行到半道就赶紧跑,居然还敢回来。”
肖泽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能乱讲,连忙回头,还好大厅里空空如也。
“你猜他能活着出来麽?”肖泽问。
这算是一种惯例问法,他们时常互相开玩笑似的问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