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当日接皇帝旨意,引得城中衆人热闹围观,以孙永盛手段耳目,自是知晓江如簇拿出来的这爬坡车模型,是何等样贵重物事。
他当即不再耽搁,道了声告辞疾步离开。
江如簇并未着急回江宅。
而是与董义亲自盯着家中仆从,将一口口大瓮搬到墙角下,或是装酒或是装油,全部注满;又使人在屋後|庭院中预备大量井水。特地去见了惠文君。
“女师。”
她二话不说,直接拜倒:“城中出事,应是要生大乱子。我已派人前往长远军去,若一切真如我所料,高大人定会在一个时辰内派人来走一趟,到时您便跟高大人人一起进长远军营,长远军人定会护您周全。”
惠文君不愧是董家教导出的女娘。
闻言立刻目露惊色:“你是说……”
“我担心关外匈奴利用此次灾後饥荒事,趁机生乱。且我不知晓匈奴人有没有和城外常年作乱的贼匪流寇勾结,但无论如何,长远军人收兵回营,现下兹氏城都已不再安全了。若县衙人反应不及,守不住城门,贼匪流寇强闯入城,劫仓抢粮事迟早会发生。”
惠文君也是干脆利落人。
当机立断道:“那你快收拾箱笼,与我一同。”
江如簇欲哭无泪。
她恭敬朝惠文君伏地跪拜。
“我恐怕走不了,城中缺粮消息,怕是从我江家传出的。”
“你说什麽?”
惠文君惊起,三两步行至江如簇面前,也有些慌神般不住喃喃,这怎会呢,这怎麽可能呢,你家只是商户,应是不会闯出如此大祸事,必是你想多了,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你需得跟我一起走。
江如簇鼻酸难忍,终不能言,冲惠文君磕了个头後,立刻由卉儿扶着急行而去。
便是坐在车中,江如簇也已察觉,今日街上之喧闹簇拥,可与元宵花灯夜相媲美,时不时还传来官府衙役呼喝怒斥声。
她们一行人走走停停,直到半个时辰後,才终于回到江家。
江家宅子里倒是与往常无异,依旧静谧无声,处处都透着清淡释然。
江如簇一路扫过院中时不时还在说笑的数位仆从丫鬟,交代卉儿:“将此次随阿翁一同下荆州的所有人全都绑起来,送到家庙前院中。”
卉儿应一声是疾步而去,片刻,几处院落中便有此起彼伏呼喊喝骂声传来。
一盏茶後,家庙前院中已如湖河山海般,站满了人。
江安疾步从家庙中奔出来,一看院中情形,立刻指着江如簇鼻子怒骂,尔这个大胆放肆的贱|人,尔算个什麽东西,竟然敢在江家院中随意绑人,尔眼里还有没有吾这个阿翁,还有没有吾等这些长辈,尔信不信吾现在就到县衙去告尔一个不孝之罪。
与江安一同出来的江奕却脸色一变。
惊慌失措问江如簇:“珝珝,究竟发生了何事,尔怎如此大动干戈?”
江如簇冷笑。
“阿翁仲父与祖母母子亲情可当真是感天动地,竟一时一刻也分不开。仲父有心情问吾发生何事,不如赶紧去街上看看吧。吾只有一个芳澜君封号,只能保江家人一次,若此次阿翁仲父再犯错,那咱们全家就都别想活了。”
闻听此言,江奕立刻慌起来。
他急忙招手呼唤家中仆从,连连吩咐尔等快去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立刻来报。
江安却并不将江如簇言语放在心上。
脾气反而愈发大起来。
“江如簇,尔这个小贱|人,尔胡说八道什麽,尔竟敢诅咒全家?”
“尔不要以为尔是吾派人叫回来的,便有权利在这院子里喊打喊杀丶作威作福。吾还没问尔,尔既早已知晓家中各店铺仓库缺少米粮,为何不早早告知于吾,害得吾千里迢迢跑到荆州,结果当地米粮早就被其他商户抢光了。叫吾累死累活,才运回来半船米粮。”
江如簇一愣,复而嗤笑出声。
她当真是高看江安了,她还以为江安叫她回来是要商议城中缺粮对策。
未曾想,他竟是找她回来兴师问罪的。
她再也懒得看江安一眼。
扭身面向已被押到刑凳上的所有人:“今日所有问题,吾都只问尔等一次。希望尔等每个人都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互相检举也可以。若吾问尔等问题,尔等明明知晓却不回答,那等着尔等的,便只有死于杖刑一个下场。”
江如簇话音方落,卉儿已朗声道:“奉女公子令,尔等身为江氏仆从,不知谨慎缄口道理,随意向外人泄露家中事,先赏五杖。”
噼里啪啦行杖抽板子声音响彻江家大院。
不止被江如簇无视的江安呆住,便是江奕董氏夫妇也一并呆住;矗立在家庙门内的江老夫人,更是望着江如簇如铁般冰冷无情面庞,不敢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