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拧好的药瓶归还回去,依旧垂着头不看他。
算是对他的话默认了。
他却不依不饶,忽而逼近,在她耳边低声问:“那麽,顾怀元呢?”
明姝一愣,开口前双眸已泛起热泪,绞在一起的十指紧紧抠着。
“他,既非君子,亦非小人。”
“非君子非小人,那是什麽?”
“他是个骗子……他骗了我!”
呜咽着说完这句话,她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在他面前压抑许久的情绪悉数泄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面红耳赤,心肝尽碎,而他只是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良久,伸出一只手,握住她颤耸的肩膀,低声问:“还想他吗?”
明姝止住哭泣,讷讷地看着他,恍然想起昨日那荒淫的一幕,不由的胃里直泛酸,整个人恹恹的伏下腰背,憔悴不堪。
“多谢公子,教会我识得人心。”
陆晏清看着她眼眶发红的模样没有说话,松开她肩膀,侧过身捡起地上的银鈎,轻轻拨弄着炉里的炭火。
“若换做以往,我会直接杀之,可如今,我却不会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明姝心惊胆颤,她素来知晓他冷漠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可平心而论,顾怀元与他无冤无仇,他有什麽理由要去害他的命?
她想不通,也不敢去问,只攥着袖子抹拭眼泪。
安静的居室内,火焰跳动的声音淹没了她的轻啜。
沉默半晌,就在她昏昏欲睡时,他又忽然开口。
“杀了他,这个人便成了你心里的一块残缺,所以,我得让他好好活着,让他成为你的一块暗疮,有朝一日,你总会亲手把这个疤揭掉。”
***
一场风寒,明姝卧床休养了三日。
这三日里,陆晏清未曾再打扰过她,也未曾再来过平漳馆。
然,平静的日子并未延续太久。
午後,明姝披着外衣站在书案前写信,惨淡的寒光透过半掩的窗照在案头,冷冽的梅香亦偷得间隙潜入室内。
日夜忧思之下,她本就孱弱的身子越发消瘦,握笔的手指枯瘦如柴,每每落下一字,便要提着心喘几口气,待书信至半,右手已抖个不停。
九儿进屋奉茶,放下银盘後,朝她两手比划着什麽。
她依旧看不懂,只当她是劝她歇一会儿。
不久後,平漳馆院门洞开,她循声望去,唯见温伯步履匆匆地走来。
她扶袖搁下笔,掠起耳边碎发,拢裙绕过书案,方走至门口,便与温伯四目相迎。
“明姑娘,我家小姐过来了,你先随老奴去别处躲躲吧。”
“这是为何?”
温伯欲言又止,擡头冲九儿使了个眼色,九儿识趣地退下。
“方才老宅那边来人告诉老奴,我们小姐正往这处赶,兴许是已经知道你在这里的事了。姑娘不知道,小姐她性子急,老奴怕她与你生出冲突来。”
承他好意,明姝心里一暖。
“老伯,前些日子陆姑娘已经来过一趟了。”
“这……”
温伯愣了愣,旋即面露难色,擡头看她时欲言又止。
正迟疑着,院门外又来一人,绕过影壁後直冲她走来。
见得来人,温伯垂首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