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扭头看一眼身後,却只看到一座空旷无人丶掩映在竹林中的四角飞檐亭。
她自嘲地一笑,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麽。
“走吧。”她从美人靠盈盈起身,慢悠悠地走在游廊下,想到什麽又对身侧的碧瑶交代道,“方才我叮嘱的那些东西,她们未必买得到合我心意的,明日你和素心早些起来上街一趟,多留意留意。”
“是。”两个丫鬟同时应道。
拐过廊角时忽而起了阵风,明姝缓缓走着,半缕青丝随风而动。
“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快啊,一转眼又到仲秋了。”
久未开口的素心突然把话接了过去。
“可不是麽。不过咱们从江都到这儿来光路上就花了二十来天,算算日子,今日正正好满一个月。”
明姝不置可否,素手轻擡,拢了拢头发。
“这几日可曾收到过给我寄来的信?”
碧瑶道:“不曾,奴婢给门房的几位小哥都交代过了,一有信立马送到小姐房里,小姐不必太着急。”
“怎能不急呢,走的时间也没能跟外公见上一面,如今也不知他老人家怎麽样了。”
说着说着,明姝眼眶又泛起酸意,声音也哽咽住了。
碧瑶忙劝道:“小姐别伤心了,一哭眼又该肿了,明日可是仲秋节,不兴掉眼泪。”
明姝硬生生地止住了眼泪,可心里的难过却是怎麽也化解不开。
“爹娘不知身在何处,兄嫂不知是否安康,一家几口人天各一方,团圆节却不能团圆……”
话至一半,素心突然指着侧前方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惊诧道:“小姐快瞧,那男子怎生得这般秀气?”
明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小弱不禁风的“男子”边走边抹着眼泪。
碧瑶笑道:“这样清秀瘦弱的男子,奴婢只在阉人里见过。”
素心立马起了兴致:“阉人?是太监吗?我长这麽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太监。碧瑶姐姐,阉人是什麽样子的?你快跟我说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明姝从那人身上收回目光。
“你们啊,都被那人的外表给骗了,她不是阉人,也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俩丫鬟齐刷刷看向她:“小姐如何知道?”
明姝故弄玄虚地一笑,微微有些得意:“我不告诉你们,这个要你们自己去琢磨。”
素心扭头瞧着那道走远的背影,边思索边说道:“看她来的方向好像是兰庭舍……她是怎麽进去的?又为何哭得那样伤心呢?”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旁人的事又跟咱们有什麽关系。”碧瑶轻声斥责一番,转而又对明姝说道,“小姐,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明姝嘴里“嗯”一声,脚底下的步子却越发的慢。
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穿着男装出入兰庭舍,还哭得那样伤心,别说素心好奇了,连她也忍不住想打探清楚。
“你们先回,我过去瞧瞧。”看出碧瑶想劝阻,她忙先一步下了命令,“都别跟来。”
说罢转身循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那姑娘步子迈得太快,这一路明姝紧赶慢赶仍和她相离甚远,等跟到照壁前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正泄气地准备折回後院时,馀光中瞥见一男子在大门外的石阶下徘徊不前,时不时朝院里张望,瞧着鬼鬼祟祟的。
明姝蹙了蹙眉,犹豫着往前迈了几步,那男子以袖遮面,让人难以窥见其貌。
只不过……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裳,怎的那麽眼熟呢?
这般想着,她不受控制地朝他走了过去,来到大门口时,她猛地认出来,这不是魏林吗?
而魏林见到她後好似做贼被人发现了似的,张皇失措地扭头就要走。
她忙喊道:“魏将军请留步!”
魏林倒也听话,让停下就停下,只不过就是不肯回头。
明姝急切地走到他面前,生怕慢一步就被他给逃了。
“你是来找……”
“不是!”
她都没说是谁,他就立即否认,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人都怔了一下,魏林率先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看她时眼神飘忽。
“呃,那什麽,我是来取我的包裹的。”
见她似是不信,他又补充一句,“那晚走得急,忘记拿走我的行囊了。”边说边擡起胳膊在袖子上嗅了嗅,许是被自己熏到了,他鼻子皱在一起,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整日就换洗这一套,还天天下雨,我衣裳都捂臭了!”
明姝被逗笑了,同时在心里暗暗猜测,他定是来见陆晏清的,只不过抹不开脸,所以迟迟不进去。
这俩人都有一副倔脾气,若是任由他二人这样耗下去,没准得等到猴年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