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眼睛会把答案告诉她。
小夥伴们惊叹於她的厉害,说她是神算子,能猜中别人心里的想法,於是一群小孩坐在街边,开始玩新游戏,猜路过的人要进哪间铺子会去买什麽,她照样次次猜中。
小孩子们更觉得稀奇了,好奇的追问她怎麽做到的。
她把自己的能力告诉了他们。
过了几天新的阿爹再带她出门,她还想去找小夥伴们玩,可是他们都不跟她玩了。
「大家别跟她玩,她克死过她阿爹!」
「她肯定还会别的妖法。」
「啊啊啊不要过来!」
「笨蛋别看她的眼睛啊!会被吃掉的!」
她的能力被小镇里的人知道了,渐渐传扬开来。
刚开始是没有人再跟她说话,以前阿娘带她出门,附近的阿婶姐姐们都会笑着跟她说几句话,有时候还会给她小糕点吃,人们开始隐晦地躲避着她的视线,到後来就变成了光明正大地嫌恶。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和别人不一样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不是她怕,而是别人怕。
人们想起以前和她对视,被她看着的那些时候,努力回忆有没有把什麽见不得人的想法在她面前暴露过,连带着也开始厌恶这孩子的阿娘。
她养了这孩子这麽久,肯定早就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她必定也听这孩子说了那些他们心底的话,装着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其实早就摸透了他们心里的想法,说不定还知道了他们很多的秘密。
谁家里没有点龃龉,谁人心底没有不可告人的晦暗瞬间。
人们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这对母女的事,哪怕心里嫉妒鄙夷,那也不过就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他们待她很好,从来都对她们母女笑着,甚至在女子的丈夫死去的那段时间里愿意接济她一些食物。
都说论迹不论心,是因为「心」可以藏起来。
到了这样一个能观你心中所思所想的人面前,他们的心思袒露无疑,这孩子的阿娘是不是早就听过他们心底对她的可怜,唏嘘她找了个酗酒大人的丈夫,还有一个看着呆呆的不爱说话的女儿?
是不是知道他们知晓她每晚被打,隔天看着她努力掩饰伤痕时心底偶尔会泛起来一种恶意的畅快,这麽漂亮的女人也会被丈夫打,自己家里那些不顺心的事反而显得不足为道;
是不是也听过他们心里鄙夷她仗着姿色没过多久就找了新的男人?
是不是……
不,不止,除了这些,她是不是还听过更多他们心底的想法,对她的,对别人的,万一她要是说出去……可能她已经说出去了,昨天出门,隔壁的邻居看他的眼神是不是有点怪?他是不是从那个可怕的孩子嘴里听过什麽关於他的话?
……
恐慌和猜忌在人们心中蔓延,人们看着女子一家人的目光也越来越直白。
怪物。
恶心人的东西。
滚开,别看我!
小女孩从人们厌恶的眼神里看到了赤裸裸的恶意,哪怕他们闪避这眼神,哪怕他们刻意不看她的眼睛,她也听得到那些声音。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麽,哪怕她捂住耳朵,也还是听得到。
从那天起,她就被阿娘带进了柴房,柴房里很黑,她看不到任何人的眼睛。
晚上阿娘会让她出去,可有时候她也会忘记了,她就只能在柴房里枕着木柴睡觉。
有一次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搬来木柴垒在一起,就能勉强从窗边探出眼睛,她看到阿娘和新的阿爹在院子门口小声说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喜欢看到阿娘笑,可阿娘好久都不笑了,她也很久没有看过阿娘的脸了,柴房里很黑,晚上回去睡觉也很黑。
男人一转头,看到小女孩从柴房里扒着窗栏露出的眼睛,脸上表情骤变,猛地转开了脸,女子也看到了,快步跑过来关上了窗户,小女孩的手被突然关上的窗户夹住,惨叫一声缩了回去。
阿娘肯定是不小心的,她想。
果然,晚上阿娘就来帮她擦药了,还抱着她心疼的给她吹手指。
「阿娘,我是怪物吗?」她问。
她很听阿娘的话,并没有说出新阿爹心里的任何想法,也不去看他的眼睛,新阿爹不喜欢她在屋里,她就乖乖的待在柴房,等天黑後才出去,也会赶在天亮前自己回来。
可新的阿爹还是很讨厌她。
「不是,阿月……是好孩子。」阿娘在黑暗中抱紧了她。
她的手指钻心的疼,忍不住的发抖,但她努力忍住了没有哭。
只有阿娘不怕她,只有阿娘爱她,她要努力更乖一点,不要让阿娘知道她的手很疼,不然她肯定又会哭,她舍不得阿娘哭。
她就这样在柴房里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的日子,只要阿娘晚上会带她出去,跟她说说话,她就可以忍耐这些孤独的时光,哪怕冬天里柴房四面漏风,夏天又热的像个蒸笼。
直到有一天,她正趴在柴堆上看一只小虫子在柴缝里钻来钻去,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还是正午,门一开,外面的光就涌了进来,阿娘就站在光里。
她连忙坐起身子。
阿娘对她说:「出来。」
她听话的走了出去,心底升起一丝雀跃,是不是新的阿爹不在,她终於可以在中午出去和阿娘一起吃饭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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