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如此慌乱,有人在那边保护他们。”苏朽之拦住陈词,“当务之急,是你要冷静下来细想连珊娘是否有什麽破绽?”
“破绽?破绽……破绽……”陈词坐立不安,根本冷静不下来,只能将想到的一股脑说出来,“那日在岳父家,你说要回城里,原本我只是顺口邀你去屋里坐坐,可没想到你竟答应了。我一进里屋便发现有残留的妖气,我猜你定是有所察觉才留下来。本想让连珊娘一直待在里屋看能不能避开,可没想到连珊爹让她出去拿东西。外面能听见里屋的声音,知道躲不掉,但她没撕破脸逃跑,她是真的想和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对了。”陈词又想起一件事,“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怀着宽儿的连珊突发恶疾,好不容易请来的郎中却束手无策,再去求孤昧山庄也来不及。那时连珊月份已经很大,很可能一尸两命。连珊娘为了救连珊耗费半身修为,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说,我怎能不信她?
苏朽之原是想问出陈词是否有所隐瞒,没想到陈词却在纠结连珊娘是否欺骗他,只好说道:“这世间有太多事说不清,虚假中也有真情。”
“所以……就算孤昧山庄要害连珊,她也会保护连珊的,对吗?”陈词惴惴不安地看着苏朽之。
“真到孤昧山庄向连珊下手那日,连珊娘想保护也是螳臂当车。”苏朽之清楚此时陈词状态不好,便道,“先发制人,後发制于人。我们去连珊娘家里看看是否有线索,或许去到那边你也能再想到些什麽。”
“好,现在就去。”陈词立即带两人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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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後来在连珊娘家里什麽也没发现。而且陈词一心想快些回去陪妻儿,说话语无伦次,今日只好先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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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琰和苏朽之回了客栈,苏须蓦依旧昏睡不醒。不欲山不宜再待下去,于是两人决定苏朽之带苏须蓦先回千止,苏羽琰留下处理後事。
不欲山离千止不算太远,一路很顺利,回来後的次日苏须蓦才苏醒,却没想到他一醒来就攻击许绾和王商序。
苏羽琰留在不欲山除了安排好千止弟子,还要处理陈词连珊的事。
陈词说自己没把千止的事告诉他人,而是写下後藏于家中,他施了法术,除非连珊他们有意外,否则不会示于人前。
由于知道孤昧山庄庄主是九灭,所以留在不欲山十分危险,陈词很想带妻儿岳父离开,但连珊和连珊爹不愿意,不欲山是他们的根,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而且他们不相信连珊娘是妖,坚持要找到真正的连珊娘,甚至想要向孤昧山庄求助,陈词劝了好久才阻止。
苏羽琰去了一趟陈词家,和连珊父女聊了聊,但未得到有用的消息。陈词说这里的事交给他,他会稳住连珊父女,也会继续为千止做事,只要千止尽量保证妻儿岳父的安全。
苏羽琰答应了陈词的要求,处理完不欲山的事便匆匆赶回千止,可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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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不欲山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王商序回忆道,“不欲山的事基本是你们的父亲在管,我曾去过两次,两次都遭遇了意外。如今看来,千止早就被盯上,若不是此次你们进入隐市,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祖父的死定与妖界有关,说不定妖界就是以祖父的死引千止去不欲山,背後还有更大的阴谋。”苏羽琰面有愠色,“不欲山已在妖界掌控之下,探查实在不易。”
“陈词本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最早一批去不欲山的弟子中他是拔尖者。”王商序叹了口气,“当年的他还年轻,没想到遇上情爱之事会变成这样。”
“情爱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苏朽之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不过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敌人是谁。记得隐市里那个小鬼说过,建隐市冥界出了大力,如果冥界也牵扯其中真是有些棘手。”
“我倒觉得冥界愿与妖界建隐市不足为奇,毕竟让衆多妖魔鬼怪有个热闹的交易集市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苏羽琰道,“关键是山洞里那棵树很诡异,猫妖一直护着那棵树。”
“山脚下的万念树也很奇怪。”苏朽之补充道,“仿佛是被黑气养着,当时我顾着斩妖,未能仔细查看,或许去过树下的小蓦知道得更多。”
苏朽之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出声响,三人赶紧往屋里去。
“蓦儿没事儿。”许绾轻拍着苏须蓦的背部,“你已回家,不是在不欲山,别怕。”
苏须蓦大口喘着气,额间挂着汗珠,像是被噩梦惊醒後挣扎了一番,看清眼前的人是娘亲後十分着急道:“兄长在哪儿?”
“怎麽了?”苏羽琰快走几步上前去。
苏须蓦看到苏羽琰更加着急,一把抓住对方:“万念树!万念树一定有问题!树上挂的黑带子全是诅咒!我方才又梦魇了,这次是万念树,万念树要把我吞噬!”
“别急。”苏羽琰覆住苏须蓦的手,宽慰道,“都过去了,孤昧山庄受到重创,会安分些时日,如今我们已不是茫无头绪,此事我会查清楚,你好好养伤便是。”
“这些事交给你兄长就好。”许绾担心地揽过苏须蓦,“你好好躺下休息,不然身上的伤口又该裂开,反反复复可不行。”
“娘,方才我梦魇挣扎是不是伤到你了?”苏须蓦注意到许绾的发髻和衣衫有点松散,而许绾一向是很注意仪表的。他不记得攻击许绾和王商序的事,以为是梦魇挣扎所致。
“没有。”许绾意识到苏须蓦应该不记得方才醒来的事,于是轻笑道,“娘哪会那麽娇气?不过是看你梦魇太难受,娘叫醒你时慌乱了点。”
王商序立刻会意,她的着装一向简洁干练,方才的打斗对她没什麽影响,她淡定地站到许绾身边说道,“你娘这两日照顾你可是操碎了心,醒来就好,安心养伤。”
苏须蓦松了口气,微微颔首。
“对了!”王商序忽然想到什麽,笑意满面,“若水大公子素和若浮下月成亲,素和若休特地邀请了你和几兮。几兮可高兴了,说等你养好身子一起去多挑些礼物呢。”
“真的?”苏须蓦双眼一亮,太过激动不小心呛到自己,咳嗽好几声。
“你这孩子,一听到能出去玩就如此激动,你爹看到又该训斥你。如今你也十七了,确实该镇定些,一直毛毛躁躁,往後哪家姑娘能看上你?”许绾一边轻拍苏须蓦帮其顺气,一边跟王商序说话,完全没给苏须蓦插嘴的机会,“记得素和若浮比羽琰小一岁,和朽之差不多大,看看人家,下月就成亲了,我们家的孩子怎就对婚事不上心呢?”
许绾说完还看了眼苏羽琰和苏朽之,可两人淡定得仿佛说的不是他俩。
“听说素和若浮娶的是她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许绾继续说,“虽说缘分可遇不可求,但得上心呀,否则会孤独终老。”
“娘,您和叔母慢聊,我们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们了。”苏羽琰的声音毫无波澜,和苏朽之一起行礼後默默离开。
“唉……”许绾短叹一口气,倒也没强留两人,边摇头边看向苏须蓦。
苏须蓦赶紧往下一躺:“娘,叔母,我有点累,想再躺躺。”
“让蓦儿好生休息吧。”王商序对许绾道,“今日新进了一批药草,我们一起去瞧瞧。”
“好。”许绾叮嘱了几句便和王商序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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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旁人离去,房间只剩苏须蓦一人时,他缓缓起身,小步走到桌边坐下倒水喝。由于双手无力,尝试好几次才拿起水壶,颤颤巍巍,还弄洒了些水。
昏睡几日,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包扎好,身体虽还很虚弱,但更难受的是心里的恐惧和疲惫。他在慢无边界的黑暗里跑了好久,绝望无助,生不如死,再也不想进入痛苦深渊。
苏须蓦捧着杯子慢慢走到窗边坐下,还好因为如今是小暑,天气挺热,所以窗户没关,不然还得费力开窗。
他深吸一口气,嗅到花草树木的气味,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色,感觉自己还活着,总算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