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流言
今日早朝贺云沉没去,他让沈闻非一句话圈在屋里,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逐渐阴沉的天色,想着今天早晨跟沈闻非的对话。
常恩的小徒弟常春上了早膳,进来通报,“贺大人,陛下已经下朝。”
外面已经开始落雪,贺云沉把窗子合上,转身回了屋子。
“陛下驾到——”
“太後娘娘到——”
贺云沉一愣,快步行至屋外,跪安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後娘娘。”
“起来吧。”太後笑笑,“贺大人也在啊。”
“昨晚贺卿奔波一夜,留宿宫中了。”沈闻非语气平淡,像是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
严冬凛冽,刚是几片雪飘下来,转瞬间地面就白茫茫了一片。半透明的窗纸上描着活灵活现的龙纹,让屋内暖炉的火光一熏,跟着底下的波纹一般,一闪一闪的,像是真要跳出来似的。雪声渺然,屋里安静得很。
“母後怎麽这麽早就来了?来同儿臣一道用膳?”沈闻非说着,扶着太後的胳膊跟人一同坐下。
“殿里实在是闷得慌,”太後笑笑,握着一串佛珠,“皇帝这两天又忙于朝政,哀家就自己过来了。”
她还年轻,丈夫死的时候也才三十几岁。一辈子在後宫里沉浮,一路做到贵妃,儿子顺理成章做了皇帝,现在成了皇太後。日子好过了,她更显丰腴,眉眼舒展间都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尊贵。眼角脸庞手背,到处都是养尊处优积攒下来的肤若凝脂,鬓发乌黑,面若桃花,口点红脂,指染丹蔻,还是那个年轻的美人。
母子俩长相相随,沈闻非坐在母亲身边,肩背挺直着,“母後来得巧,一块儿用膳吧。”
“哀家可不是来蹭皇帝这口吃食的,”太後凑近了些,“这几日没看见皇帝,哀家着实想了。”
“母後这是埋怨儿臣呢,”沈闻非笑笑,“母後潜心礼佛,哪里顾得上儿子啊。”
“这不来赶着给皇帝赔罪吗。”
“母後取笑儿臣。”
“陛下,太後娘娘,”就在母子二人交谈的时候,贺云沉已经布好了菜,退到一边说,“恭请陛下与太後娘娘用膳,微臣告退。”
“嗯,”沈闻非点点头,“那你先去,交代给你的差事别忘了。”
“微臣不敢。”贺云沉拱手,“微臣告退。”
“哀家是不是打扰你们两个的正事了?”
“母後哪里话,”沈闻非看着贺云沉离开,才收回目光,“用膳吧。”
一顿饭吃得寂然,往常若是贺云沉在,总是要跟沈闻非理理朝堂。本想着把今天朝堂上的事当个乐子跟贺云沉说说的。
等这一顿饭用完,两人漱口完毕,太後看着沈闻非,手帕按了按嘴角,切入正题,“皇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说膝下子嗣,就是那後宫都空荡荡的,人都说,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你呢?四妃里头就一个贤妃,剩下还一个美人,官女子倒是不少,全在储秀宫里,皇帝去看过一眼没有?”
沈闻非浅浅一笑,推辞道:“儿臣刚登基一年,何必着急呢。”
“皇家开枝散叶,是关乎国运基底的大事,哪能不着急呢。”太後道,“等过了年,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到时候各家适龄女子,都会参加选秀,皇帝届时好好看看,总能有个能入眼的。”
沈闻非心里并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但凭母後做主。”
“还有一事。”太後顿了顿,声音也沉起来,“最近宫里风言风语不少,都是关于他的。”
沈闻非笑容放下来,漫不经心地:“宫里流言蜚语从来没有断过,母後何必放在心上呢。”
“後宫空虚无主,他整日进出宫闱,确实不妥。”太後问,“哀家还听说,昨晚夜深人静,他撞见了刘美人?”
沈闻非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面上不显,“是刘美人不守规矩,宫禁了还到处走动。只不过因着她是五哥送来的人,儿臣实在不方便打理。”
一句话,把贺云沉择得干净。太後看他这般,也没说别的,又劝了两句立後的事。
“皇帝,听哀家一句,以後你的头一个孩儿,必须是皇後所出,名正言顺立成太子,後宫前朝才能安然稳固。”她回想过往,语气里蕴着淡淡地厌恶,“可别像之前,一个赵郎君,生出多少是非来。到现在还是不得安宁。”
已经是明晃晃的敲打了。沈闻非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垂下头道:“儿臣定会万事小心。”
“皇儿做事是有分寸的,”太後伸手把沈闻非拉过来坐下,说,“那贺云沉伴君十几年,有感情也正常,皇儿若是真的为他好,不如给他指门亲事,办得风光些,也不枉他这麽多年尽心伺候。”
“儿臣留他还有用,”沈闻非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心,“儿女情长若是牵绊住了,他会不尽心的。”
太後垂眸笑了一下,“也好,皇儿有自己的打算就好,只是,万事切以江山为重。你父皇在世时常跟你说的,可忘了?”
“儿臣不敢,”沈闻非擡起头,“不会意气用事,万事切以江山为重。”
外面雪还在下,太後说完了事情也不多留,说是去赏赏梅花,在门口叮嘱沈闻非注意身体,说了些话,也就走了。
“儿臣恭送母後。”沈闻非看着太後离开,朝堂上占些上风喜悦心情没了大半,心里憋闷着,开口唤道,“常恩。”
“陛下。”
“你去查查,”沈闻非脸色有点阴沉,“昨天晚上,刘美人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