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醉春楼
沈闻非坐在勤政殿中,手里的密折上呈报某地知府贿赂朝廷大员的证据,沈闻非面不改色,手持朱砂在折子上笔走龙蛇,“重铐回京,立斩。”
“陛下,”常恩进来请旨,“刘美人那边,来人通报,说是美人已经知道过错,望陛下开恩,能恢复美人晨昏定省。”
“朕这段时间用不着她。”沈闻非眼都不擡起,“你去告诉她,好好呆着,不然就滚出宫去。”说完,他晃了晃脖子,伸手去摸茶盏,常恩上前来进来换新茶,沈闻非问,“什麽时辰了。”
“回陛下,”常恩几乎是看着沈闻非长大的,躬身答,“贺大人出宫一个多时辰了。”
“……”沈闻非扭头看着常恩,“老东西,就你机灵是吧。”
常恩笑,腰弯得更深,“陛下谬赞了。”
沈闻非挥挥手:“滚滚滚。”
常恩笑着退下去了。
沈闻非再看折子,看不太下去了。他盯着那些字,小声自言自语,“就这麽明显麽?”
贺云沉只觉如被冰雪,他喉结滚了滚,张张嘴,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你以为你荣宠万般?”高隋冷哼一声,“咱们这位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欺瞒。你有几个脑袋,敢把林眠春给藏起来?”
“……”那碗鸡汤带来的温度已然散尽。贺云沉再擡起头来,一双眼睛死气沉沉,“既如此,高大人为何同我多费口舌。”
高隋看着他,不言语。
他们都是从习武场出来的,当年的贺云沉又瘦又小,像是块儿沉默的小石头粒儿一样跟在沈闻非身後,跟着他们一路滚过来。他们的陛下,只因为朝堂上的一句话而对他心生疑忌,高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他是习武之人,旁人可能不在意,可他看得分明。前几日去送遗骨的时候,那个姑娘面黄肌瘦,虽然腕上一道疤,但是死後割开的,她是饿死的。
林眠春才关进去几天?怎麽可能就给饿死了。
林家夫妇的眼泪没能打消他的疑虑,天牢不是他的管辖范围,却是贺云沉手底下的口袋,他要是想瞒天过海,犯这大不敬之罪,那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如今再一问,他竟果真如此胆大包天。
“你就没想过,”高隋皱眉问,“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该如何自处?你……”他轻咳一声,“你就算是喜欢那林眠春,她也是戴罪之身,再说了,陛下他……”
“高大哥,”贺云沉开口,“我对他人并无半分儿女私情。”
“那你为什麽要救她。”高隋不解,“你跟陛下……”
“高大哥,”贺云沉抿抿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换个地方说话吧。”
高隋心想也是,缓了口气,抱着肩膀,“你说吧,去哪儿?要不去我那里?”
贺云沉摇摇头:“去醉春楼吧。”
高隋差点儿把自己舌头给咽下去。
赵王府。
“殿下,”婉音把手中的礼单递上去,“这是越州知府杨普堂孝敬上来的礼单。”
赵王接过来信手翻了翻:“怎麽还有李道经的东西。”
婉音笑笑:“昨日李大人家的二公子,把杨知府家里的公子给打伤了,想必李大人也是为了稍稍弥补,才替那位越州知府在殿下您面前说话。”
“怪不得,”赵王嗤笑,“要不是因为这个,区区一个越州知府,怎麽能入得了内阁大臣的眼。”
“那位李二公子,也是个急躁脾气,因为一个花柳女子动手伤人,听说被李大人关了起来,也算是小惩大戒了。”
“都多大了,关还有什麽用。”赵王对这件事不怎麽在意,“赏梅宴筹办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婉音说,“只等着诸位大人来。”她顿了顿,“殿下,那贺云沉真的会来吗。”
“当然会。”赵王笃定,“就算他不想来,陛下也会让他来。”他笑,“他越是心急,就越是会出岔子。”
“我真是迟早让你吓死。”
一路上,贺云沉跟高隋解释了来意,这两人均是高挑俊俏的好皮囊,往烟花柳巷处一走,就又好些个妈妈姑娘上来揽客。高隋对这种事颇不适应,一张脸更黑了,皱起眉来跟个包公似的,贺云沉扭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会儿有人给你投状纸可怎麽办,包青天?”
高隋一开始还没明白是什麽意思,反应过来的时候贺云沉已经进了醉春楼的门,他赶紧跟上去。
“你怎麽这麽游刃有馀啊?你这要是……”高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醉春楼里的妈妈给打断了。
“哎哟,两个可是新客,两位公子贵姓啊?”
贺云沉淡定道:“你就是醉春楼的妈妈?”
“正是。”
“我跟我这位朋友,是来一赏花魁月枝的风姿的。”
“哎呦,”那妈妈掩口笑道,“月枝啊,她可忙着呢,这大堂里头,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为了她来的。两位客官不如看看我们醉春楼别的姑娘,先舒服舒服再说。”
这位老鸨一脸横肉,偏要做娇俏之态,说话间就要往两人身上靠。高隋直接递过去一个银锭子,“能不能通融通融。”
那老鸨一愣,银子也没收,“两位客官,月枝真在陪别人啊,这丶这我横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