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非脸上的神色变得不耐烦起来。
“陛下,自古以来,男子为後的实例屈指可数。那几位男後,皆是明智衷信,宽厚尊贤,于朝于族皆是名士。可您属意的那位,于朝无功不说,朝中大臣提及,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且其人究竟身出何处,无人知晓。陛下,若他为大啓皇後,如何能服衆啊陛下!”
沈闻非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其实这些话他都想过,每每思及此,都会觉得愧疚难当。
若是当年,引他入仕,想必依照贺云沉的才学,定能在朝堂之上有一番作为;
若是当年肯费费心思,为他寻寻祖籍,想必也能找到些家人血脉。
可如今,贺云沉自己都忘却前尘,天下之大,又能去何处寻找他的亲人故土呢?
见沈闻非不说话,胡丞相向前膝行两步,拱手道:“若陛下隆恩厚重,後宫之中多位侍君亦可。还请陛下三思!”
“……爱卿说的这些,”沈闻非开口道,“朕都想过。”
“只是,朕虽然是皇帝,却也并非草木,也有颗人心。”
沈闻非道:“爱卿方才说的有对有错,贺云沉确实无籍无根,却也绝了家族野心之患。他也并非于朝无功,只是他的功劳,于朕而言重于泰山,而于诸位大臣来说轻于鸿毛罢了。”
沈闻非从未在大臣面前这般轻声细语丶态度和善,他回忆起贺云沉,整剩下软沙似的温和缠绵。
“他无名,朕可以给他根籍名号;他无功,朕也可以让他之功昭现于世。”沈闻非看着胡相,低声说,“朕只有一个要求,只想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仅此而已。”
胡丞相闻言,长叹一声:“陛下,如您说言,您并非草木,有颗人心。可您,终究是陛下啊。”
沈闻非沉默。
“您之爱重,若泰山雷霆,可曾想过贺大人能否承受得住啊。”
沈闻非攥紧了拳头,说:“他会的。”
就像之前那样,只要沈闻非需要,贺云沉一定会勇敢起来的。
回到正阳宫,贺云沉正在休息。那个孩子让他疲倦了不少,每天都有些昏沉似的。这样的昏睡一开始还让沈闻非提心吊胆,好像又回到了之前贺云沉沉疴不愈的境地。
但还是不一样的。
沈闻非坐在贺云沉身边看他睡觉。
现在贺云沉脸是红润的,嘴唇也是饱满泛红的,手指尖儿也温温热热,就是在安安心心地睡觉而已。
贺云沉已经彻底好起来了。
还又有了他们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沈闻非心里有化不开丶散不去的温柔,他伸手摸摸贺云沉的耳朵,附身过去想要亲亲他的额头。
贺云沉却在此时突然抽动了一下。
做梦了吗?沈闻非想。
他这麽想着,刚刚拉起贺云沉的手,突然发现他的掌心里竟然全是汗水,然後,贺云沉的眉头慢慢慢慢地皱起来,好像要醒过来,却又醒不过来似的。
“云沉?”沈闻非觉得不对劲儿,想要把贺云沉叫起来。
“云沉?”
“……不要……”
“云沉!”沈闻非使劲儿握了握贺云沉的手,“醒醒云沉。”
“我不要喝药……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沈闻非的手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