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林自嘲一笑:“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
“好一个不得已。”沈成渊气极反笑,“陆西林,你好样的!”
话已至此,陆西林知道自己和沈成渊是再做不成朋友了,几年的交情烟消云散,再无情的人这时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陆西林感到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
他已经不想再做谁的跟班了。
……
离开沈家後,陆西林径自开车回家,他在车库里坐了会儿,调整好情绪,才提着医药箱上楼。
开门进去,涂雪微还没睡,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慵懒地道了句:“回来了。”
陆西林把医药箱放好,往沙发上一坐,见涂雪微光着脚,便把她的双腿揽自己的腿上,伸手帮她捂脚:“怎麽还不睡?”
“等你啊。”涂雪微直接道。
陆西林心头一动,谑笑道:“等我给你暖被窝?”
“还有讲睡前故事。”涂雪微眼里含着笑,“你们科室还有没有什麽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听。”
医院里的奇葩事情总是很多,不只陆西林的科室,别的科室也一箩筐。涂雪微对这些“奇闻轶事”十分感兴趣,自从陆西林有一回睡前和她说了院里的逸闻後,现在每天晚上她都会让他多说几个趣事助眠。
陆西林以前不爱和同事聊八卦,但现在在休息室,刘政只要一开口问“你听说了吗?”,他就下意识竖起耳朵,把刘政不知道又从哪里搜罗来的八卦听回来,再当个不知道几道贩子讲给涂雪微听。
“攒了几个,一会儿就讲给你听。”
涂雪微冰凉的脚在陆西林的手上渐渐暖和起来,她擡起头,见陆西林眉间微皱,拿手抚了抚,问:“你去沈家,是不是被欺负了?他们为难你了?”
陆西林回神,扯出一个笑,说:“没有,我这麽大个人了,谁能欺负得了?”
“那你怎麽看上去不太高兴?”
“有吗?”陆西林摇头,“没有吧。”
涂雪微端详着陆西林的脸,指尖描了描他的眉眼,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我们学画画的最会观察人了,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能表达情绪。”
她的手指缓缓下滑,落到陆西林的嘴角上,尔後凑过去亲了亲:“你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告诉我,你心情不好。”
陆西林怔了下,随後肩膀一松,似乎不再僞装。这时候他还在开玩笑:“涂大画家,真是什麽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涂雪微挑了下下巴,示意道:“说吧,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陆西林一把抱过涂雪微,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说:“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爸了。”
他扯过一旁的毯子盖住涂雪微,接着说道:“他和沈叔是同一年当的兵,我爸是进部队混口饭吃,沈叔是被他父亲丢进去磨炼的。”
“听我爸说,他和沈叔一开始不对付,後来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成了拜把子的兄弟。退伍後,沈叔让我爸去他身边工作,当司机兼任保镖,一干就是二十年。”
“沈叔对我爸很照顾,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下属看待,我爸成家後,家里买房丶我升学,还有我爸生病那会儿,沈叔都帮了不少忙。我爸妈一直很感激沈叔,我爸走之前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报答沈家。”
陆西林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寞,语气虽然平静,细听之下却有苦涩。
他爸临终前留下的一句话,成了陆西林之後一生都要背负的事情,在很多时候压得他不得不低下头来。
涂雪微鲜少看到陆西林这麽低落的样子,就是十年前,他爸爸重症住院,他都没在她面前露出过伤心难受的模样。
她一直知道陆西林身上有一层保护膜,此时看他褪下这层膜,露出脆弱的内里,她心里一阵酸涩,同时也感到欣慰。
至少在她面前,他是不需要僞装的。
涂雪微擡起双手,捧住陆西林的脸颊,让他低头看着自己,铿锵有力地说道:“陆西林,你给我自私一点。”
陆西林怔忪。
涂雪微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麽会比你自己更重要,不要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了。”
陆西林闻言,鼻尖居然又矫情地发酸。他握住涂雪微捧着自己颊侧的手,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手背,满足地喟叹一声:“好,我听你的。”
涂雪微回握住他的手,凑过去安慰似的亲他。她蜻蜓点水似的轻啄,陆西林却不满于此,他按住她的後勃颈,咬住了她的唇,不断地碾转丶吮磨。
他吻得急促丶用力,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这麽多年来,陆西林已经习惯了委曲求全,但涂雪微比他自己更在乎他。她说这个世界上没什麽东西比他自己更重要,但他一直都有,以後也不会变。
那就是涂雪微。
今天之後,便只有涂雪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