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娘子
警报尖锐,可眼过之处并没有任何异常。
因入夜还没有多久,镇上热闹街市到处都是人,有拖家带口的合家乐,有两两成行的。并且也不像上报所说一个男人都没有。甚至乍然看去,男女比例并没有什麽失调之处。
这一行人从城外进来,街边的小贩立刻热情地大声吆喝起来。有些小东西也还蛮精致可人。
但她压抑不住想逃走的欲望。
“不能镇外呆吗?”
杜来成不解,问:“为什麽?”
她总不好说我灵力在下降,那怎麽解释灵力怎麽来的?并且一旦知道她真的能修道,恐怕当场霍东篱可能就把她这个祸端就地处决了,便只说:“感觉这里不太平。”
杜来成笑说:“本来就不太平我们才来的呀。并且在镇中才有镇守。”镇守不只是指太虚山弟子,还有大阵。是为拒邪之物。以防备各种已有修行却还未通人性的妖兽趁夜伤人。前面一段路还好,但到了阴阳山界内了,在野外是非常凶险的。
李姿意真的是一步也不再想再去。但停下步子,霍东篱便向她看来。不等他开口,她也知道他下一句肯定是“你要走就走,也没有人留你。”所以立刻非常识相地跟上了。
总之她现在是没法说服其它人。纸鹤烂成那样,飞起来已经不太可能,就凭她自己麽,就算跑到城外,也是个被妖兽吃掉的下场。
武方正在低声一霍东篱讲解这里的事:“照规矩,外来者在本地安家五年,方可入户入籍。这也正是弟子虽然镇守在这里,却因为每日看到街上人口无异,才一直没有发现镇上出了问题的原因所在。”他是太虚山弟子,虽然镇守,但平常也像其它的修士一样,不太爱与普通人往来。是以在这里多年,一直低调深居简出。
并且,他虽然身为镇守但属下还有主理俗务的治官,但平日需得他来处置的事情并不太多,这几年镇中太平,需要劳动他的事更是寥寥无几。他平日并不太与人来往,无事就是修行丶打坐丶参悟,闲时在镇中四处走动,查看有无不妥之处。
是以,街上有人,但户册上没有人的事,最近才发现。
而最近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太虚山属地照规矩镇守每三十年需上报一次本地産出丶支收之类的大帐本。在大帐本上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里又需填一填男丶女丶老丶幼各人数几何,他搬了户籍出来查证填写的时候觉出不对来。
“难道这里的男人,没有一个在这镇上呆够了五年吗?”李姿意问,她手动关闭了叫个不停的警报,但储备灵力下降的提示一直在视线的右上角疯狂闪烁。
武方直抹汗:“我私下问了几家,确实如此。”看向霍东篱立刻补充:“师叔,我没有惊动镇守之职下属的治官。”他显得非常紧张,镇守之地出了这样的大事,是严重事故。
霍东篱点点头:“不惊动她是对的。她在此地土生土长若有事,未必没有参合一份。”看向身边的那些行人。
这些行人,虽然因为有外来人而多看了几眼,但并没有过份的关注,显然是早就习惯了镇上总是会有陌生人来的情况。
与李姿意这一行人一前一後到镇上的,还有好几个商队,从北边去往南边去的话,阴阳山界是必经之路,而东水镇又是进入阴阳山界之後一定会路过的地方。
武方正要引他们去镇守所。便遇上一个四五十来岁的妇人。
她并不像其它的妇人一样打扮,而是穿着玄色的骑服很是干练,腰上一边挂着几个精巧的皮袋子,一边挂着一副两个巴掌那麽大的弹弓,上面流光溢彩看来是灵器。世人一般都会修习一些术法,哪怕天资有差不会入道,但多少难免也有些浸染,一般的灵器也是有得的。并且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一路过来时不时要停下来跟路边的摊贩说话,声音哄响,中气十足。
说的无非是今日的生意怎麽样,家里人身体还好不好之类的。
远远见到武方,便大步地过来礼一礼:“镇守。”又看向李姿意丶霍东篱等人。虽然已有老态,但目光清明有神:“不知这几位是?”显然也注意到这一行人都是修士。但她看不出霍东篱和李姿意有没有修为。
武方连忙向霍东篱这一行人说:“这位是本地治官米娘子。”转头看向那位米娘子,正要说话,李姿意当先开口:“原来是米娘子,你来得正好。我们是武方师兄的同门,历练经过附近,过来看看他。他非叫我们去他镇守所住,我却不愿意。他单身一个在这儿,其它屋舍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肯定又臭又脏。”
只问米娘子:“我听武方师兄说,他平素也不太出门。米娘子可知道,这镇上哪家里住得舒坦丶哪里的东西好吃丶哪里又有别处看不到的景色?我们来也来了,顺便休息几日也没什麽吧。”说着往霍东篱看:“夫君,你说呢?”
杜来成和路世杰懂得她为什麽主张住在客栈,那里人流多方便探听消息。但最後那一句,却叫两人好险没当场一口气接上不上来。夫君?!?!可偏偏面前这个一张嘴就是胡扯的人,看上去还是一副憨直忠恳老实样。
再看霍东篱,到还淡定,也不理李姿,只对米娘子说:“叫米娘子见笑。”
米娘子十分爽朗,哈哈地笑,说:“不见笑不见笑,小娘子家虽是入了道,也不像男儿那样粗糙的。再者上修们出门历练都是险境,现能舒服自在些,自然该多松快松快,要说住的吃的,我肯定是比镇守知道得清楚些。”立时便领着一行人往镇南面去。
一路上又介绍哪里卖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哪里有罗衫裁缝店“便是不做新衣,缝补丶浆洗也很得力,到底我们这里,人来人往的常有出门在外的修士盘桓。那绣娘也懂些织术,哪怕是灵布制成,也是得心应手。”
李姿意感叹:“这里到是个好地方。人来人往的,讨生活也容易。我听闻灵宝山属地时不时就有天灾丶异祸,我们这里看着却是太太平平。可真好呀。”不着痕迹地试探。
米娘子笑眯眯:“可不是呢。我们这三四十年都没有出过什麽异祸了。连小精小怪闹事的也没有。偶有些事故,也都不过是偷鸡摸狗的。”
“米娘子家里儿孙可都康健?”李姿意又问。
米娘子笑一笑摇头:“我孤身一个。”
见李姿意一脸愧疚连忙说:“不是家中有变故,只是我一生未嫁。并未有幸与人结成夫妻。”
李姿意问:“成婚还需得有多大的气运不成?”
米娘子到笑说:“它难起来,是世上最难的事,可你若想要它简单,便也能是世上最简单的事。”
李姿意愣了一下,一路便没有再说话。
四人到客栈时,也正遇上有其它几个路人前来投宿。有两个显然是哪个小门派的弟子,结伴往哪里办差事去。两个人,一个兴冲冲的,一个却一脸沉郁。
武方与米娘子在柜台前与店家说话,霍东篱四个站得远些,正在打量四周。李姿意闲得无事便叫小二来,把自己的飞鹤系到的後面院子的马棚里去。之後便找个空桌坐下歇歇脚,心里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