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两样东西带给医学院的杨教授。”傅延说:“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那时候已经在驻地了。”
柳若松低头一看,才发现傅延给他的是两只采血管。采血管的里血液深得发黑,像是掺了浆糊,粘稠得要死。柳若松下意识晃了晃瓶身,发现那里面的液体已经开始分层了,一层油脂状的青黄色物质开始渐渐上浮,逐渐从血液中脱离开来。
“这是……”柳若松很快反应过来:“那东西的血?”
“对。”傅延说:“你要把它带给杨玉清……我不知道这东西能保存多久,也不知道在这种常温保存的状态下带回去後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但是这是第一个发病患者的血,值得试试。”
那两只采血管被傅延包得很严实,大约是怕误伤柳若松,所以接缝处密密麻麻地缠了好几层胶带。采血管也就柳若松的半个手掌长,他看着里面流动着的粘腻的血,忽然明白了傅延的意思。
——他想的比所有人都早,在其他人为了“救人”丶“控制场面”而奔忙的时候,他已经提前一步把眼光放在了“结束灾难”上。
“我知道了。”柳若松握紧了那两只采血瓶,冲着傅延笑了笑,说道:“你放心,肯定安全送到。”
柳若松顿了顿,开玩笑似地补了一句:“我和血样都安全。”
傅延松了口气。
“我相信你。”傅延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们的求生嗅觉初期地敏感,在渡过了最初几小时的混乱之後,情况短暂地稳定了下来。
大部分人开始不再出门,或者自驾逃离城市,大半个城落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好像一夜之间就空荡了起来。
傅延的车停在远郊一栋废弃工厂附近,这附近荒废已久,不但没有人烟,连公交车也没开一辆,还算安静。
柳若松坐在车里,就着车内灯整理了一下从邵学凡家里带出的纸质资料。当初从小楼离开的时候,傅延很执着地让他整理了有用的资料带走,虽然柳若松没找到什麽机密,但看他那麽严肃,还是把一些专业性较强的一起收了起来。
他大略看了一眼,邵学凡最近在研究某种物质,这种生物细胞最早是从苔藓中提取出来的,看起来似乎和制药有关。
这本来没什麽,邵学凡这样的人,别说是从苔藓中提取生物链,就是他哪天想不开要去水泥里提炼,也没人拦着他。柳若松大概看了一眼就放过了,这些初期项目资料不涉密,八成上网也能淘到,没什麽实际价值。
但令柳若松意外的是邵学凡项目采购书,采购的是普通的科研器材,但是在附录里,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麽,夹进了一张署名方思宁的报告书。
这页报告写得很潦草,柳若松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正式报告,而更像是所谓的“作业报告书。”
在这页报告书里,结论那栏只写了一行字——【成功在冰川中提取出了B-92的未变异种。】B-92就是邵学凡研究的苔藓内生物链,柳若松皱起眉,不明白对方又是怎麽搞上冰川的。
柳若松把这件事随手记在备忘录里,准备找到方思宁後再着意问问看。
他前脚刚把这些文档整理好,傅延後脚就上了车,他带着一身露水,把车灯调暗了一个度,然後把手里的面包矿泉水塞进柳若松怀里。
柳若松也没问他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撕开包装分了他一半,就着面包把刚才的疑问嚼吧嚼吧咽进了肚子里。
“咱们什麽时候动身?”柳若松问。
“先等等。”傅延说着拧开了车载电台,说道:“等情况稳定。”
“那什麽时候情况算情况稳定。”柳若松揣着那两个采血管,像是揣着两只定时炸弹,生怕那玩意过了时效白费傅延一番苦心:“要不我找辆车,自己回燕城也不是不行。”
傅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议,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认真道:“风险太大,现在有不少人都在往外跑,路上遇到意外事件的情况太多。不算丧尸,一路上吃穿食水都是问题,你一个人不安全。”
他说得有理有据,柳若松细一琢磨,也觉得他说得对。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要逃命,他手里可还带着要送回燕城医疗研究院的血样。
“放心,S市很快会有一次集中救援。”傅延说:“虽然机会只有一次,但你——”
他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傅延下意识关上车顶灯,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号码,然後滑动了接听。
柳若松认出了那是他工作用的手机,于是下意识放轻了自己咀嚼的动作,生怕弄出声音影响到他。
傅延接通电话,脸下意识往车窗外偏了偏,他的眼神透过车窗落在外面浓重的夜色里,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