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傅延却像是莫名看到了柳若松这点小动作一样,在话筒里轻轻笑了笑。
“好了,进去吧。”傅延说。
他没说什麽“那我就放心了”之类的话,这一通电话打得没头没尾,不痛不痒,一点营养都没有,然而柳若松还是把这通电话保存了下来,编码263,存进了录音里。
柳若松最後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转过身,跟随护卫人员往二楼走去。
集合点外,傅延挂断了电话,然後把车上的食水简单地搜罗成一团,最後团成一团塞进外套里,转而下了车。
这辆车的油箱离告罄就差一点,加上之前跟丧尸有过撞击,保险杠已经撞断了,车前盖也凹进去一个明显的弧度,显然不能再开了。
傅延竖高了领子,转而顺着马路往集合点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步行了约莫两公里,最後在路边选定了一辆汽油充足的车。这辆车的主人不知道经历了什麽,车门大开地横在路上,驾驶座上喷溅着大片大片的血迹,钥匙挂在车上,主人却不知所踪。
傅延的眼神向後一瞟,馀光里见到後座上横躺着一个一米来长的被子卷。
傅延心里産生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他拉开後座车门,随手捡了根木棍挑开被子一角,还没等看清全貌,就先看见了被子里一只巴掌大的小脚。
傅延:“……”
他罕见地沉默片刻,在原地驻足了足足五秒钟,最後躬身进去,把那个被子卷抱了起来。
那被子卷里面是个小姑娘,长相很可爱,皮肤白皙,睫毛细长,看模样也就两三岁,身体还温热着,眼周附近一片细密的渗血点。
她腿上有一块硕大的咬痕,横跨了整个小腿,但没有变异者身上那种死灰气,浑身还是柔软的,傅延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发现原因。
她脖子上有一个淤青的手印,五指根根分明,深深地嵌入了皮肉里——她在变异之前,就被人为地掐死了。
就这麽几眼之间,傅延大概能还原出这里刚刚发生过的惨案——这辆车是家用型号,驾驶台前贴着张一家三口的拍立得照片,看得出来是对年轻的夫妻。他们中间或许有一个被咬了,但还是想去集合点碰碰运气,可惜没走到半路,就已经开始变异了。
变异者毫无理智可言,只会变得见谁咬谁。之後的事情,就不知道是剩下的那个被咬了之後舍不得女儿独自待在车上活活饿死,还是女儿先被咬了,不忍心她变成那种怪物——总之活着的这个人被迫下了狠手,在自己走向末路之前,先一步把女儿也带走了。
那孩子太小了,所以这个过程应该很快,她脸上没什麽痛苦之色,看起来很安详。
傅延的眼皮抖了抖,用被子把她的脸蒙上了。
这麽一个被子卷,对傅延来说本该跟没重量一样,可在他手里却显得重若千钧。
他一时没忍心走,四处环视了一圈,从车上拆了块没用的铁片下来,在旁边的荒地里找了个平整的空地挖了个坑,将这被子卷埋了。
这不是第一桩悲剧,也不是最後一家,只要这场灾难不结束,这种事儿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直到所有人都麻木,直到这种处置方法成为一种“惯例”……直到所有人都对死亡失去敬畏之心。
傅延转身回到车上,他随手扯下後座一只抱枕将车内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後前後检查了一边,这才坐上车。
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对着通讯录里新存的“方思宁”思考了一会儿,最後手指一滑,从通讯录里调出一个署名003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电话接起得很快,只是能听出来背景音嘈杂,通话质量也不怎麽好。
“喂,队长。”电话对面是个干练的女声,不等傅延说话就一股脑地倒了一堆:“一号说你不回来复职,叫我们去接应你,怎麽回事?”
“我有任务。”傅延说:“接应小队都有谁。”
那边愣了愣,似乎不知道他为什麽有此一问,但常年上下级的习惯使然,对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没谁,就咱们队的人,游隼丶我,长耳鸮,小兔儿,还有白头鸢——”
“他……”傅延刚一开口,便自己停住了,他微微拧起眉头,少见地有些犹豫。
“怎麽了?”女声敏锐地察觉道他的不对劲:“白头鸢有什麽不对吗?”
“算了,没什麽。”傅延说:“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