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傅延的许多反常和失神都有了解释,他那些时不时会泄露出的情绪也都有了原因,柳若松顺着这条线捋了一下,觉得心尖有点发疼。
他不知道突然发现自己“死而复生”是种什麽感觉,也不知道一睁眼回到灾难之前代表着什麽,但傅延似乎没有惶恐和不安,他几乎是立刻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把原本的剧情硬生生掰到了另一条道路上。
柳若松上辈子人在实验楼,他比傅延更清楚上辈子的药物实验和病毒阻断研究到了什麽程度——那时候没有邵学凡,没有方思宁,更没有现在手头上的线索,他们一切从零开始,甚至因为病毒在每个个体中转化的状态不一样,所以光摸清病毒特性就用了足足一年半。
傅延在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将这个世界的进度往真相处推进了一大截。
作为伴侣,柳若松很难不佩服他,但又觉得心疼他。
“所以,我们为什麽会重来这一次?”在静谧的夜色里,柳若松的声音很轻:“哥,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傅延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一睁眼就发现已经回来了。”
他们俩都是一问三不知,对自己的状态稀里糊涂,既不知道为什麽回溯,也不知道回来干什麽。
于是只能像傅延一样,走一步看一步,能做到什麽地步是什麽地步。
“但特殊总有特殊的意义,或许是要解决这次事件。”傅延说:“也或许是为了要彻底解决病毒。”
柳若松知道的比他还少,现在还在消化两辈子的记忆。
他试图把上辈子的研究内容和这辈子获取的新线索整合一下,看看有没有什麽好用,只是刚刚重生回来,又大喜大悲地闹了一场,总是时不时断片,想到一半会打磕绊,需要反应一下才能继续。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傅延说:“你在基地过得怎麽样?”
柳若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上辈子。
“挺好。”柳若松说:“很安全,後勤物资也都有保障。实验楼的地位很高,平时没什麽人过来惹我们,待遇也很好。除了工作有点忙之外,其他都没什麽,比你们在外面出生入死安稳多了。”
傅延摸了摸他的脸,没说什麽。
柳若松很快反应过来什麽,他笑了笑,回手轻轻拍了一下傅延的胸口。
“没有你想的那麽凄惨。”柳若松笑着说:“我是很想你……但是日子也没有那麽难熬,你的消息基地会同步给我,而且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他习惯性地说完最後一句话,心口却疼了一下,他这才猛然想起,刚刚他才经历了一次傅延“再也不会回来了”的冲击。
“算了。”柳若松说:“罚你好了。”
“你说。”傅延说。
“罚你以後多陪我吧。”柳若松说:“剩下的还没想好,等我想到再说。”
“可以。”傅延说。
他俩人靠的很近,于是柳若松能轻易地从傅延身上汲取到温度,他歪着身子靠在傅延的胳膊上,极轻地叹了口气。
直到这时候,柳若松才终于産生一点切实的真实感。
对他来说,无论回溯时间这种事儿多麽离谱,多像他悲痛之下的失心疯,但只要能把傅延还给他,他就什麽都可以相信。
他短暂地産生了一种“如果是疯了也挺好”的危险想法,但很快自己就反应过来,幻觉是不可能做到逻辑严密,天衣无缝的。
“有点奇妙。”柳若松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显得他有点脆弱:“这麽反人类的事儿,感觉我也没有多害怕。”
傅延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
“可能因为有你跟我一样吧。”柳若松解释道:“从小到大都是,我要是自己闯了祸,就心慌得不行。但要是你跟我干一样的事儿,我就不害怕了。”
“我也是。”傅延忽然说。
柳若松意外地看向他。
这种话从傅延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罕见。傅延从小到大就不怕什麽,他像是长着一条钢铁神经,无论遇到什麽事儿,从来没慌过。
好像对他来说,只要是不要命的事,他都能找到解决办法。
“你也怕?”柳若松很不相信。
“不怕。”傅延笑了笑,补充道:“但是很高兴。”
“在一条全新的路上,我刚找到了一个同伴,而且这个同伴恰好是你。”傅延说:“所以我很庆幸。”
傅延说着向柳若松伸出手,他姿势很正,做了个握手的请示,柳若松不解,但还是配合了他。
傅延握着他的手,他略微用了些力气,轻轻捏了柳若松一下。
“十分欢迎。”傅延顿了顿,认真道:“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