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交锋
实验楼一层的大办公室里,柳若松指挥着助手将整理好的文件分门别类地摞在了桌子上。
几本厚厚的实验记录被装订成册,柳若松挨个盒子翻了翻,按照时间前後将其排列整理好,交给了身边的一个警卫员。
“这是目前为止全部的实验记录。”柳若松转头看向门边的人:“交接完毕之後,麻烦您在知情单子上签个字。”
邵学凡没有去翻开那些厚重的文件,他眼神清明地盯着柳若松的动作,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身边的办公桌。
——在两分钟前,柳若松当着他的面往里面放了个加密的存储盘。
“这里面装的是什麽?”邵学凡问:“为什麽不一起公开?”
那存储盘里装的是柳若松自留地里的研究数据,那里面曾经有傅延血样的记录,柳若松是绝不可能让它见人的。
“没什麽。”柳若松没骨头似地依靠着桌面,抱着胳膊耸了耸肩,活像个混不吝的小年轻:“我和我老公的恋爱记录,我好不容易从家里带出来的——邵老师,您不会连这个也想看吧?”
柳若松说着,还做作地冲他挤了挤眼睛,表情在“不好意思”和“忍不住炫耀”中微妙地达成了一个平衡。
邵学凡:“……”
年迈的老科学家被这种恬不知耻的小年轻气了个倒仰,心里念叨了几次“有伤风化”,血压差点都高了个八度。
“算了。”邵学凡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不住说教道:“你有天分,要是能好好做科研,未必不能出头,现在人类危在旦夕,你居然还有心思谈恋爱。”
“这不是有您吗。”柳若松弯着眼睛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有您挑大梁我就放心了,至于我,才疏学浅的,实验楼有我没我没差别,以後还想跟您多学习学习。”
这不是个很高级的马屁,但邵学凡显然很受用。
柳若松走南闯北,见识的人情世故多了——邵学凡这种人,放在外面的时候就是个精明却懦弱的老头,但是一旦套上工作服,给他权利,让他重回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那他就会立马“脱胎换骨”,自信心成倍膨胀,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模样。
显然,“科研”带给邵学凡的并不只有满足感,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柳若松想,要是他在某一领域里有邵学凡那样当仁不让的泰山地位,他也膨胀。
柳若松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把私人物品丢进抽屉里上好锁,然後把椅子推进了桌洞里。
邵学凡旁观着他做完这一整套动作,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在柳若松出门前叫住了他。
“你之前的研究思路很好,也很特殊,有能力独自带队。”邵学凡说:“为什麽就这麽把主导权交给我?”
“我胸无大志,对自己的斤两很清楚。”柳若松愿意捧他两句,但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他停下脚步,笑着说:“您要是能研究出病毒解药,那是全人类的福分——既然都是救人,争权夺利就没意思了,何况您对丧尸病毒比我知道得多,我自然得让贤。”
他绵里藏针,邵学凡显然听出来了。
“你懂什麽。”邵学凡一摆手,偏过头冷冷地盯着他:“人类的进步跟风险是并存的。”
邵学凡身形偏瘦,因为年纪大了,脸上的皮肤略显松弛,眼皮向下耷拉出两只三角眼,无端显得有些奸滑。
柳若松跟他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末了溢出一个真心实意的谦逊笑容。
“您说的是。”柳若松说。
邵学凡的观点,柳若松认同。他们做基因工程的,或多或少都抱着点“改变人类”丶“基因进化”的心态,邵学凡能成为行业泰斗,这种心态只会比其他人更甚。
但认同归认同,理解归理解,柳若松自己的行事风格却跟这种“超前理论”并不合拍。
而且他不知道是不是邵秋的缘故,他先入为主地对邵学凡有了个不太好的印象——总之他每次看见邵学凡,都会打心眼里有些发怵对方,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于是他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又将姿态放低,谦虚道:“受教了,我会仔细想的……但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
柳若松说完,微微欠身冲着邵学凡行了个礼,转头走了。
邵学凡目送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人离开办公区,没跟他计较,示意助手搬上实验记录跟他走。
“这些记录先封存,从明天开始,在全军区内采集血样。”邵学凡吩咐助手道:“每个年龄阶段的都要——顺便准备好足量的病毒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