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田小君还是倔强地跪在原地,直到看到大雪和泥土将安儿的尸体完全覆盖,她才低着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屋。眼见她一句话都不说,整个人像蔫了的黄油菜,方青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把自己嘴里塞了一大把白雪,用那彻骨透心的冰凉提醒自己永远记住这一天,心想道:“如果一个男人都无法保护身边的女人和幼儿,那还有什麽用呢?”
等三人缓过神来,为了避免再次遇到生死一线的状况,他们再也没敢在木屋里面久留。
至于方青山脸上的肿伤,田小君检查一番後没发现有什麽大碍,可是李荣却没有那麽幸运,他手上的伤口虽然已经被田小君仔仔细细包扎过,但由于没有经过消毒,且没有工具替他缝针,就这样草草处理恐怕会发炎,为今之计只能连忙赶回家,看能不能在病情严重之前成功吃上药,否则拖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甚至有威胁生命的可能。
而田小君,她是三人中最幸运的一个,除了後腰,大腿,手臂有各种程度的瘀伤,其馀没有太大的问题。
三人马不停蹄地在树林里赶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他们梦寐以求的终点——金多河。
只要他们过了河,一直往北走,迈过一座山,就能到达曲水村。就在这个令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时刻,他们躲在不远处的草丛堆里,意外地发现河上的桥头被插了一只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军旗,那随风飘扬的军旗像一头耀武扬威的怪兽,在摇着它高傲的头颅,再配上桥头旁边用黑墨写着的“金多河”这三个汉字,讽刺至极。
这一画面无疑对他们三人是当头一棒的打击,乐极生悲这四个字,方青山他们三人总算体会得非常彻底。
在经过半个小时的观察後,他们发现桥头和桥尾各有两个士兵荷弹把守,桥头的两个士兵旁边还配有一只狼狗,桥尾的士兵附近停着一辆绿色的军车。田小君认得那种绿皮车,因为小雪就是被这样的车带走的,想到这,她就直恨得牙痒痒。
至于如何才能安全过桥呢?
他们发现每一位过桥的中国人都必须被桥头的两位士兵搜查,有包裹的搜查包裹,没包裹的搜查身体,以防他们有假扮平民的士兵混入。
而其中有一个一定要遵守的规矩,就是看见士兵时,一定要对他们恭敬地鞠躬,而弯腰的幅度也是越低越好,如果面对他们没有摆出这样的态度,绝对会招来杀身之祸。更糟糕的是,他们搜查过往行人的规矩非常不一致,如果他们遇到一些很恭敬,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瘦弱平民,也许他们会轻易地让你过桥;如果他们觉得你长得人高马大,并且对他们态度不尊敬,很有可能对你痛打一顿,羞辱一番再让你过桥;更严重的情况是,如果他们实在看某一位平民不顺眼,甚至会直接就地枪毙。
在这三十分钟内,他们就发现有一位大概只有三十来岁的男子,由于他走路时的腰背挺得太直,就被拉在两位士兵前跪下,可由于他听不懂外文,不知道对方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麽,其中两个士兵就变得很不耐烦,烦躁地直接举枪对着他,当他是活靶子似的开了两枪,一枪在头上,一枪在下身。
嘭嘭两声,那名男子当场没了呼吸,更惨的是,他的尸身也难保完整,因为站在桥头的那只狼狗等着撕咬他柔软的腹部,享用他美味的内脏。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名男子的大肠小肠像巨虫一样从他的腹部爬了出来,流到满地都是,而那股恶心的血味飘满了整座桥,远在草堆的三人看到这一幕,只能强烈地控制自己的吐意。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他们,对于如何过这座危机四伏的桥感到十分头疼,尤其是田小君。经过了小雪被绑走,在木屋差点被日军性侵等事情後,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年轻女子在如今这个年代生存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轻则身体受虐,重则受尽虐待而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还有两个值得信赖的人一直在帮她。
眼见夕阳西下,而过了桥後也有一段距离才能回到曲水村,三人不敢躲在草丛里浪费太多时间,为了顺利过桥,三人各自精心准备了一番。
方青山和李荣两人给田小君从头到尾精心“打扮”了一遍,在她身上涂了不少牛粪和泥巴,头上还披着一块破烂不堪的裹尸布当作头巾,让任何人瞧了都觉得她是不知道从哪座深山跑出来的疯婆子。而两个男生,一个扮成需要拐着木杖走路的瘸子;另一个双手包满绑带,一看就是双手残疾的废人。
在金多河上来往的人们并不算太多,他们和前面的人一样低着头走路。当他们离桥头只有二十米距离,被不远处的两个士兵紧紧盯住的时候,除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外,连河水哗啦啦的声音都听不见。但即使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三人还是谨记过桥时必须要完成的“礼仪”,当他们看见前面五米的村民,在离桥头还差几步路的距离就开始恭敬鞠躬时,他们也有样学样,在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时,连看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站在桥头前尽量把腰弯到九十度,低头时眼睛一边盯着自己的鞋,一边紧张地等候头顶那两位士兵的号令。
半秒後,几步外传来一阵短促严厉的喊声,听上去像是让他们起身过桥,三人心中不自觉地暗喜,但也没敢有任何表情,依然头低低地迈上桥声的石板上,方青山拄着的拐杖敲打在石头上,叮叮咚咚地催促着大家前进的步伐。
然而,正当三人都以为可以安心过桥时,却突然被身後一把粗鲁的声音叫住,三人不敢不回头,却只见到另一位头尖额窄,神似猴子的士兵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看。
只见他眼睛一直盯着方青山一瘸一拐的双腿和李荣受伤的双手,反倒没怎麽对他们两人身旁的田小君多加留意。他和身旁的同夥讥笑了几句话,就径直走向方青山三人,而他们三人除了被吓得呆在原地,其他什麽都做不了。当士兵走到离他们还剩一个臂膀的距离时,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然而,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那士兵就笑嘻嘻地用枪声使劲往方青山的右腿敲去。
啪!啪!啪!
三下重击让方青山疼得不得不咬牙下跪,但那士兵见他被打了却一声不吭,略显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于是又往他的腿上敲了几下,直到见红才肯满意地收手。跪在士兵面前的方青山死死抓着地面,腿上的疼痛让他憋得额头青筋尽显,一旁的田小君被惊得也跟着下跪,顺势扶着跪倒的方青山。而李荣则也害怕得在一旁点头哈腰,对他们拱手作揖,作出一副完全顺从不敢反抗的哈巴狗样。
可惜的是,三人这样低微到土里去的态度也并不能让那位士兵满意,他看见田小君竟敢扶着方青山,眉毛一挑似乎又有什麽坏主意,就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刚落,原本蹲在桥头的狼狗就像刚离开弦的箭,飞奔着向他们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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