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错红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眼看元旦一天天逼近,钱茜茜愈发心神不宁。
她心不在焉地拿着餐刀在牛排上划来划去,好半天过去,却连一块肉都没切下来。陈时川看不下眼,把盘子端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将牛排切成三厘米左右的小方块,递还给了钱茜茜。
“还在为张图告你的事情发愁?”
钱茜茜惊愕擡头:“啊?他算哪根葱啊。”
昨天,张图正式委托律师提起诉讼,并将起诉书在网上公布,公开指责钱茜茜利用网络舆论对他进行诽谤侮辱,对他本人的名誉造成极大影响,要求钱茜茜除赔偿他一定的精神损失费之外,还要在网上进行公开道歉。
不明真相的网友再一次倒戈向了张图一方,不少理中客们对钱茜茜口诛笔伐,说她是女性之耻,利用女性在社会上的弱视地位为自己博取利益。诸如此类的言论几乎攻占了钱茜茜的微博评论区,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能保持理智,站在中立位上表示: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靴子落地,钱茜茜反倒不再像前几天那麽焦虑。顶着一副美艳皮囊活了三十年,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七八年,被排挤,被误解,被辱骂,对她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想当年,刚进演艺圈的第一部戏,她莫名其妙地被女三号针对,一场吵架戏,她硬生生被对方扇了十几个耳光,扇到脸颊肿成发面馒头,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撂挑子不干,而是坚持到最後一场戏结束。
生活不是爽文,如果没有一颗强心脏,她早就被打趴下无数回。
可饶是她身经百战,也没遇上过母亲再嫁这样的戏码。她愁眉苦脸地想:以後难道要管老姜叫爸?打死她都叫不出口啊。
陈时川见她不搭话,脸上神色却变化莫测,一会儿凄凄惨惨,一会儿咬牙切齿,忍不住问她:“难不成是因为阿姨再婚的事?”
钱茜茜重重点头,陈时川顿时啼笑皆非:“这是好事啊。阿姨在这个年纪还能找到陪伴一生的伴侣,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何盈和何静文也用这番话劝过钱茜茜,特别是何盈,她拿自己当例子,说什麽只要何丽文开心,她都无所谓的,反正这套流程,早在她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时就已经经历过。
可问题是,钱茜茜和何盈不一样。何盈虽有自己的父亲,但那个男人三十多年来像人间消失了一样,从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可钱茜茜却自小父母恩爱,虽说钱勇早逝,可她也实打实被父亲疼过宠过。先前何丽文和老姜谈恋爱时,她还没什麽特别感觉。可如今两人真的谈婚论嫁,她猛然意识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居然马上要成为何丽文的丈夫,同时也成为她名义上的父亲。
一种莫名的恐慌把她湮没,仿佛老姜的到来,将会是一场无声的入侵,将钱勇留在她们母女心中的痕迹都清除干净。
直到走出餐厅大门时,钱茜茜依旧兴致不高。
她挽着陈时川的臂弯,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街头景致。圣诞将至,大街小巷挂满亮晶晶的彩灯彩带,在暗色的夜空中,仿若一条流动的灯河,将喧闹的街头变得梦幻无比。
“冷吗?”陈时川牵她的手,却像摸到一块寒冰。
夜风渐重,兜起满袖寒风。
钱茜茜臭美,白色羊毛大衣里只穿了一条修身的V领毛衣裙,可她却强撑着不肯说冷,像只骄傲的白天鹅似的,修长纤细的脖颈暴露在寒风之中,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不冷。”
明明冷得牙齿打颤,可她却依旧把脊背挺得笔直。
陈时川心里一软,低头解自己大衣的扣子。刚解两道,就被钱茜茜拦下:“你衣服是黑色的,和我今天的穿搭不配。”
陈时川解扣子的手一顿,哭笑不得:“钱茜茜,我想到你会拒绝,可真没想到你会擡出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我换个理由,不要啦,万一你生病怎麽办?”钱茜茜捏起嗓子撒娇,“这个怎麽样?”
“不怎麽样。”陈时川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奶驼色的,这个颜色总不会出错吧。”
钱茜茜审视一番後,朝前微微倾身,示意他给自己围上。围巾轻柔绵软,带着陈时川的体温,一圈圈缠绕上来。
围巾很长,绕了几圈後,仍有长长的下摆垂了下来。
“你过来。”钱茜茜朝陈时川勾勾手。
陈时川不明所以地低下头,以为她要和他说悄悄话。钱茜茜笑眯眯地抓起长长的围巾下摆,踮着脚重新把它绕回到陈时川脖子上。
一条围巾,两人共围,距离被拉得无限近。
陈时川望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蓦然一动。他倾身朝她吻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唇上。
钱茜茜吓了一跳,这可是在大街上,她下意识地朝後退。可她却忘了两人还围着同一条围巾,脖间一紧,她又被反作用力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