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终末、震怒之时。道崩德丧、圣人死囚。
灾厄将至、众生难归。哀哉吾辈、何往何从。
这是中洲大陆有文字记载以来,就流传已广的一预言古诗,它散播着末日的存在,宣告着众生的无力,让中洲大陆的人民自古以来都充满着恐慌与绝望,道德和礼仪在这片大陆逐渐失去了人民的信仰与坚持。
尽管有不知多少有志之士来回奔波、想要消弭与否认末日的存在与可能。
但令人更加颤栗的是,那些曾经严词驳斥末日的博学鸿儒与地方耆老,最后都会在临死前癫狂地嘶吼着,那一段远古悠久的末日诗歌。
如今,中洲大陆的千万人民,大多都对末日的存在深信不疑,有人选择醉生梦死、及时行乐,有人选择趁火打劫、搅风弄雨,这是一个道德极度衰弱的国度,在末日预言的压迫与恐惧下,那怕是德高望重、贞风亮节的诸多大儒,也无法阻止时代潮流的颓势。
在人们疯狂的恐惧或崇拜末日的时候,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开始,中洲大陆这百年来,渐渐流传了一段魔剑救世的江湖轶闻──中洲大陆的某个角落,存在着一柄造物主赐予的无上魔剑,它能让手无搏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无敌天下、能让绝世武功黯然失色、能让无数英雄俯称臣!
持有此剑者,将斩灭末日,成为拯救中洲大陆的救世之主。
尽管许多人将它当作无稽之谈,依旧有数之不清的冒险家、野心家,汲汲营营于探索这柄魔剑的下落,完全忽略了江湖传说的最后一句警告──舍一物、换一剑、杀一人,舍弃一切,拯救天下!
这个夜晚很冷。
北风凄厉、大雪缤纷,让无数的屋舍都染上了白茫茫的色泽,让冰冷的黑夜也充满着莫名的白色光辉,那种视觉上的极端对比,甚至给予了今日驻守〈末日阁〉大门的守卫王玖一种难言错觉──就像是许多文人雅士所歌咏的,正义感化邪恶,光明驱逐黑暗一样。
脸有丑陋刀疤、相貌十分普通的王玖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从小贫困的他更没有风花雪月的文人雅兴。
孤儿出身、喋血街头的他可说是见惯人性最为黑暗无耻的一面,对于许多文人百姓津津乐道的正邪之分,理所当然的唾弃鄙视,嗤之以鼻。
笃信人性本恶的王玖,早是末日预言的忠实信徒。
也因此,在街巷凭借暴力闯出不小名号的他,很快就如愿成为江湖上最为嚣张猖狂、鼓吹末日的〈末日阁〉一员,恃强凌弱,喜爱杀戮的王玖在〈末日阁〉中如鱼得水,获得末日阁阁主的注意与赏赐,成为她的直属部下。
然而像王玖这样无可救药的街头恶棍,此时此刻,他就偏偏有了这种今是昨非、空灵剔透的净化错觉。
只因为眼前踏着白雪前进的文静女人,不容质疑的传递给他这种宽仁柔和的温暖气质。
中正、高雅、坚强、不屈。
她的五官十分美丽,精致典雅、像是用无价白玉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一身劲装下的胴体山峦起伏,那怕胸口紧紧用缠胸布束缚,也无法遮掩住她的挺拔高耸与惊心动魄。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凛冽气质,她的神情淡然自如,彷佛一年以前曾经历过的灭门血案也无法使她怨天尤人。
她的剑眉平直微翘,给予人一种百折不挠、心系社稷的坚强感觉,她的瞳孔清澈柔和,那怕面对天崩地裂也能平淡视之。
女子踩在雪地的毛靴步伐不快,然而每一步的间距都分毫不差,恰恰是两尺距离,不急不徐,那两行的脚步雪印,竟然笔直得像是一条直线,毫无弯曲、毫无歪斜!
这是一名正直又自律的绝美女人。
完全不需要算命师的面相天赋,王玖只是第一次看见这名劲装女人,心中就拥有了如此不容否认的绝对判断。
他自然知道,这名身负血海家仇、又丝毫没被憎恨蒙蔽的女人身分──苏怜雅。
悲天悯人曰怜,淡泊高洁为雅。
据传为书香门第、鸿儒之女。
从小饱读诗书、气质高雅的她,及笄之年毅然女扮男装,赴京应试,在全国数以万计、菁英子弟的环环竞争下,探囊取物的获得探花名次。
甚至有好事者宣称,若不是状元与榜眼的背景大有来头,才貌双全的苏怜雅有不小可能获得魁。
至少,当年众望所归的新科状元陆承儒,曾经在公开酒宴对友人惭愧说道:
“论才华,吾不如她,论德行,吾不如她多矣。”
被拆穿女儿身的苏怜雅,并未留恋京城繁华、更拒绝了殊多名门子弟的爱慕追求。
在离去京城之日,面对那些前来送别的众多文人与民众,苏怜雅更以女探花的身分,声音柔婉却十分坚决、大力抨击当时越流行的末日预言以及日渐猖狂的末日阁。
在众多人士讶然与可惜目光下,舍弃京城仕途之路的苏怜雅,毅然前往南荒贫困之地创立书院,试图用她丰富的学识与涵养,来帮助与救济更多弱势无助的偏乡贫民、并感化那些因为末日预言、而逐渐冷漠僵硬的生民心灵。
据说,当年新科状元、江南千年陆家的陆承儒,惊艳她的冰清玉洁与无瑕美貌,不顾家人苦苦劝阻,舍弃了状元之后的青云仕途,一同与苏怜雅创立偏乡书院。
风雨无阻、任劳任怨,痴心绝对的陆承儒,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多年的岁月磋跎,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终获苏怜雅垂青,传为一时佳话。
然而,这也是一切悲剧的起点。
当隆重奢华的婚礼结束、宾主尽欢后,当所有的客人都沉浸于喜悦与祝福的情绪之中,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对前途无限的新婚夫妻洞房花烛之夜,同样也是陆家满门夷灭之日!
深夜喧闹、喜气洋洋的陆家祖宅,仅仅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被突兀产生的凶恶大火给吞噬殆尽。
诡异的是,那近百名的陆家眷属与奴仆,却悄无声息,连一丝一毫的求救声都未曾响起。
那凄厉的大火在黑夜中熊熊燃烧,黑色与红色缠绕交织,彷佛传说中的阿鼻地狱降临人世,那些仓皇逃生的客人跌坐在冰冷的地面,感受着脸上残留的炙热高温,不少人忍不住地痛哭出来,然而那仍在燃烧的陆家大宅,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呼救、没有哀号,只有一片死死的寂静,伴随着周遭逃出客人的呜咽哭声,吞噬上百条人命的陆家大宅,此刻彷佛就是死神与火神共同舞蹈的深渊炼狱。
那种诡异、那种反差,任何仓皇救火的临近百姓只能目瞪口呆的无言凝视,亲眼见证着祝融之灾降临于这个古老世家,只留下天白之后,一具具漆黑难辨的烧焦尸体,无言地叙说陆家往昔兴盛与如今悲剧。
几个月之后,直到一名绝色玉人拿着一柄平凡铁剑出现于江湖之上,人们才愕然现,这一切的根源与真相,都在于陆家私藏着一柄传说之中、能够对抗末日的救世魔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王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思绪盯着苏怜雅的右手。
尽管神色自若、步伐从容。
然而苏怜雅的身上,却有一处微微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她的握剑右手。
羊玉凝脂的白皙肌肤,原本雪白光华的无瑕肌理,此时却充满着惹人注目的细微青筋,完全可以让人感受到,苏怜雅是如何用力地握住这把配在腰间的平凡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