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春分时节,上京城。
一踏入长乐街,便能嗅到幽幽花香,循着这暗香走去,花香最浓处,是这街道最深处的那户人家。
宅子虽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院角栽着一排绿竹,在春日暖阳的映照下,竹影绰绰,微风一吹,沙沙作响。
暗香的来源是那绿竹旁的几株花树,桃花灼灼,梨花雅白,交相辉映,开得好不热闹。树梢站着两三只麻雀,叽叽喳喳,许是在争论这桃花梨花哪个更胜一筹。
院中有一身着鹅黄色衣裳的侍女在扫地,若细看,便发现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挪动过脚步,明显心不在焉,另有所思。
突然,房中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吓得树上的麻雀各飞西东,侍女也回过神来,忙扔了扫帚向房中跑去。
推门而入,便见床榻上坐着一穿白色单衣的少女,虽面露惊慌之色,但仍遮盖不住她韶颜稚齿丶柳眉星眼。
侍女快步走到床边,开口询问:“姑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还是做了噩梦?”
少女闻声转头,在看清来人後打了一个寒颤,身体向墙角後挪几分。
侍女见此动作,心中疑惑,又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去探少女的额头,口中嘟囔着:“并未发热啊。。。。。。姑娘需不需要我去请王大夫?”
少女低头扶额,眉头紧锁,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遮挡住眼中神色,迟迟未应答。
正当侍女欲再开口时,耳边传来一个困惑的声音:“豆蔻,今夕为何年?”
豆蔻——也就是侍女,忙开口道:“姑娘不过小憩了一会,怎麽连现为何年都忘了呢?永兴二十年呀!而且今天是初九哦,明日王爷就来看姑娘啦。”
听到後面那句话,少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定了定神,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并无大碍,想自己静一静。”
豆蔻应了声,往外走去。
听到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少女长叹一口气,仰头躺在了床上。
她需要仔细捋一捋思绪。
。。。。。。
永兴二十年,也就是她十六岁那年,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死在了永兴二十二年隆冬,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十八岁。
难道现在是做梦?
她擡手拧一下自己的大腿,“嘶。。。。。。好疼。。。。。。”,这不是梦,之前的记忆太过于清晰可见,也不可能是梦。
难道话本中重生的情节让她遇上了?
她有些恍惚,明明上一瞬还身在城外,这一刻却回到了曾经生活过近十年的别院。
上一世。。。。。。上一世。。。。。。想到此,那种锥心般的疼痛再次将她包裹,她看到了八岁那年于漫天大雪中将她抱起的温柔面孔,十七岁那年小心翼翼丶十指相扣牵着她踏入王府,还有临死前他那陌生冷漠的眼神。。。。。。
她的上一世记忆中,点点滴滴,全都是他——宣王,邱羡之,当朝皇帝的弟弟。
竹青八岁那年,不知何故丧失了原有的记忆,那时正值寒冬,她每天和破庙中的乞儿挤在一处,好不容易讨来的饭食经常会被年长一些的乞儿抢去,她打不过他们,只能冒着风雪再次出去讨食。
那日便是如此,只是大雪中等来的不再是一张张嫌弃的面孔,而是一个如神人般救她于水火的男子。
来人风姿特秀,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如翠羽,身着水蓝色的绸缎衣袍,绣着极为雅致的白色镂空梅花镶边,披着月白色的大氅,领口的狐狸毛随风飘动,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地看向竹青,薄唇轻啓。
“小姑娘,你可愿同我回府?在下可保你衣食无忧,平安健康。”
说着便将手伸向竹青,那是一双看着就极为尊贵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戴着一个白玉扳指。
竹青盯着那手看得出神,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袖口处已落满白雪,她不好意思地擡头看向来人,却见他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仿佛没有半分恼意。
或许是被他的笑容所诱惑,又或许是腹中实在饥饿难忍,竹青向来人点了点头。
看到她的回应後,来人的笑容愈加夺目,他擡手抖落袖口的雪,向前迈出一步,直接抱起了屋檐下的竹青,大步向前走去。
撑伞的小厮赶忙边抖落油纸伞上的积雪,边向他们小跑过来——这是竹青饿晕前看到的最後一幅画面。
。。。。。。
竹青与邱羡之的初遇便是如此。十年救命之恩,十年养育之情。少女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与温润王爷互生情愫,这本是一段人人称赞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