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川觉得这样不行,他虽说头一回谈恋爱,但是他最近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沈逸青这么说,像有非常重的心理负担,在他面前粉饰太平。
感情要对等,坦诚相待要身体力行才对,温川决定像沈老师当初引导他一样,把问题解决掉。
“我明白,你怕我看见真实的你,觉得不喜欢。”
沈逸青的心思很好猜,温川拨开迷雾,看见了他内心深处的迟疑。
就像不久前的他一样,假装乖巧听话,努力塑造初恋应该有样子,怕沈逸青发现自己内心真正的念头,和他想象中的有差距,万一不喜欢了就惨了。
少了外表那层伪装,被人看透,确实没有安全感。
温川正色道:“你不能只在心里想,人的想象力会和现实有偏差,我既然说了喜欢你,就不会喜欢别人,你告诉过我,恋爱要坦诚,结果你自己却没做到。”
“镜中花,水中月,下下签,艹,你这破手气,也太背了吧。”
天王殿外,菩提树下,斑驳树影将签文肢解得七零八落,一位身着黑色短袖的青年,举着手里的签往酥油灯里送,嘴上边念叨:“赶紧给烧了,保平安。”
抽签的人就站在他身边,却未见急色,闻声只提醒道:“佛祖面前,注意形象。”
“沈大导演,你不着急?”火舌吞没签纸,短袖青年又对着油灯拜了几拜。
沈逸青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佛家净地不能抽,他咬破爆珠,权当过个瘾,噙在唇间咂摸两下味道:
“急,能有什么办法?”
对面人一时哑然。
沈逸青摄影师出身,在业内颇有名气,去年转行当了导演,自组班底筹备第一部电影,按理说他出身影视世家,转行应该一帆风顺,没想到内忧外患并发,拖累了进度。
“你们家老爷子心真狠。”
沈逸青哂笑。
沈家祖辈是军人,到了老爷子这一辈才转行做艺术,沈家素来对子孙要求严格,别人巴不得给自家孩子铺人脉递橄榄枝,他们家却反过来,强势割裂关系,把孩子扔到海里自己游上岸。
沈逸青空有实力,没有号召力,投资方谨慎旁观,就是不投钱,自然也拉不来像样的演员。
制作组为此发愁许久,后来干脆一拍大腿,启用了新演员,压缩成本试水,结果戏份刚拍两天,主演就深陷霸凌丑闻,全网要求滚出娱乐圈,连带剧组也摔了跟头,拍摄进度停滞,堪比冬天跌进雪堆里,还被人踹了两脚。
陈最作为影视制片人,兼沈逸青好基友,气得每天在屋子里踹沙袋,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拉着沈逸青——
来拜佛。
俗话说的好,上进不如上香,人世间的乌糟事,他们解决不了,佛还解决不了吗?
事实证明,佛不想解决,并拒绝了他们。
沈逸青二十七年来抽的第一张签,就是下下签。
签文上没有一句好词: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陈最也被泼了头凉水,顿觉求签还不如打沙袋来得实际。
“不甘心啊。”他仰天长叹。
沈逸青心思和他一样,说来又有谁能甘心,策划一部电影,如同建筑师设计城堡,楼台砖瓦,乃至花园草木,每处细节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哪里是外人说拆就拆的。
可眼下这道关卡,他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他这个人,性子倔,不想跟家里人开口,尤其老爷子,要是他姿态真伏低了,转头老爷子就会把他一辈子安排出去,以后事业家庭,分毫不由己。
他抽出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
烟瘾随着烦躁情绪一齐涌上来,沈逸青向陈最抬了抬下颌,自己往栏杆边上靠,见矮木里头有薄荷叶,取了片嚼。
天王殿地势高,数不清的台阶绵延向不同的殿宇,周一寺里人极少,零星有几个僧侣穿梭在步道上,进入影视圈那么久,难得清闲。
惯来挺直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些,正打算叫陈最离开,视线忽而被一个模糊的身影吸引住了。
两层高台下,窄门边,露出一抹朦胧的白,衬衣合身,在腰部收紧,门外只能望见背影,身材比例极好,挺翘处如青花瓷瓶的瓶身。
沈逸青摄影师直觉上线,见惯美人的他,竟被那光影晃了眼。
那人却如隔云端,数秒后就不见踪影。
沈逸青愣了愣,第一个反应是去找相机,手边空无一物,才想起来今天没带设备。
“嘿,看什么呢?”陈最拍了他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