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丶父亲,不是说煜国派兵占领了枟城麽?你们……”
说起这事,楼绥音可就忍不住了:“狗东西定远王,竟然敢逼宫,不过无事,妘儿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虽幽禁了我与你父皇,但是并没有对我们怎麽样,煜国来的人也挺客气的,就在祝阁老回来之前,他们撤走,撤走之前还给我们送了份大礼,将定远王的人都绑了起来。”
也正是因此,这场宫变才能兵不血刃就平息。
走了?小九有些疑惑地看向谢言,想起来她还没介绍:“母亲丶父亲,这位是谢言,谢姑娘,一路上她帮了我很多,多亏她,我们才能顺利回来。”
“哦,谢姑娘啊,多谢你,你可有什麽需要?尽管开口。”
谢言朝帝後行礼:“我没有什麽需要的,只要让我跟着公主便可。”
“阿言,辰王突然退兵,你可有何想法?”
“如今正是煜国新旧更替,新皇继位的关键时期,除却新州辰王有绝对的掌控力,北境有劲敌,南面应家军与他离心,煜国兵力虽强,看似战无不胜,实则并不稳当,其实现下并非进攻烁国的好时期。”
谢言斟酌了一番措辞,看着帝後认真听她说话,仿佛求知欲无穷的学生,最终还是觉得应该直言:“坦言之,烁国国力虽盛,百姓富庶,国泰民安,可是在军力上却较弱,一则对煜国威胁不大,不会趁虚而入,二则,适合徐徐图之,软硬皆施,重在教化。”
穆时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谢言,仿佛眨眼便会错过重点:“谢姑娘,你说,继续说。”
“所以烁国实在不适合作为煜国征战的第一站,反而适合放在最後,煜国要想无後顾忧,第一个要征服的定是强敌北池,北境不稳,随时可能让他腹背受敌,不过依着辰王的手腕和兵力,征服强敌收复周边诸小国也不会要太久时间,多则七丶八年,短则四丶五年,便可做到。”
言外之意,留给烁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父亲,您听见没,联姻是不可靠的,如今还有些实力的小国都在喻顾清的版图之内,您要让我嫁去他国,就等着您女婿和烁国被一锅端吧。”
穆时深站起来,焦灼地来回踱步:“确实不能坐以待毙啊。”
他虚心好学地又望向谢言:“谢姑娘,依你之见,现在我们当如何?”
“强兵,若不能打一场胜战,总归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此事全权交由……”穆时深犹豫了一瞬,将手指向小九,“妘儿,你来负责。”
小九这次回来的成长,在这短短几句之间已尽显,穆时深本就不是多麽勤勉的帝王,但求无功无过,经过此次劫难,更是动了让位的心思,他转念一想,等妘儿生个储君也太慢了,他为何不能让妘儿做储君呢?
外孙做得,女儿为何做不得?
当夜穆时深便传中书令乔严棋入宫写诏书,立朝云公主穆妘珘为储君,即日起,储君监国,可代他颁发诏令。
第二日,消息传到祁云宫,小九两眼一抹黑,她这好爹爹是要当甩手掌柜了啊,那她可就敞开手脚开干了。
*
喻顾清回到旸京,立即进行了登基大典。
他大刀阔斧地对应家军下手,革除应承安官职发配流放,将单宴留在丰州整治军纪,召回亦声。
亦声从丰州回来已是深夜,他先入王府休息,准备第二日再入宫。
入後院时,屋顶上一阵骨碌碌响动,亦声往旁侧身一让,一个酒壶落下,正好砸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碎得瓷片四散。
连日赶路的困倦一扫而光,亦声撸起袖子擡头大骂:“哪个混蛋王八蛋屋顶上砸瓶子,有没有公德心啊?”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屋顶上两个大男人正抱头痛哭。
被他这一骂,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哭出了声。
“风信?雨书?”
亦声反正也不困了,搬了条长梯爬上屋顶,给那俩一人头上砸一下:“你俩搁这嚎啥呢?”
风信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将雨书放开:“今日陛下问我们将来打算,如今陛下常在宫中,我二人不便常常入宫,王府里平日也无事,陛下怕我们荒废了自己,想给我们安排别的差事。”
雨书脸色很难看:“我不管,我还是要跟着陛下。”
亦声推了他一把:“跟什麽跟,难不成你想成为太监跟着阿顾啊。”
雨书憋闷半天,脸都红了,才凄然道:“宫中丶宫中又不是只有太监,我可以跟着冷统领做禁军,做殿前带刀侍卫,总之我不走。”
“我想好了。”风信仰望天边明月,神情变得凝重,酒後泛红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透亮,“我去北境,陛下要收拾北池,我替陛下做马前卒,如今新州有寿将军,丰州有单将军,崎州陛下也该有自己的人在。”
雨书望着他,面露感激之情,他二人便是要留在宫中,也不好都留下,风信主动去北境,便是将留在陛下身边的机会给了他。
风信按住他的肩膀:“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走之後,陛下可就都靠你照顾了,宫里那些人毕竟不是熟悉的,你可要将陛下护周全了。”
雨书手背拍他胸口:“这还用你说?”
亦声瞧着这俩兄弟都决定好了未来,心中有些感慨,他们这些个人如今四散各方,也不知何日还能重聚,他摸到一个还剩半壶的酒罐,仰头灌下几口。
三人喝酒直到後半夜,才歪歪扭扭依靠着在屋顶上睡着。